只听刷地一声，林渺蓦地扭头，左手边窗叶打开，光线穿透进屋，斜斜地落到了一根柱子上。
待看清柱子上的人，她瞳孔颤了颤，“师姐？！”
苏伶环被绑在了柱子上，浑身是血，从心口到手腕的皮肤被割开，露出狰狞翻出的血肉，鲜血顺着她发颤的手指滴落在地砖上，她嘴里塞着块布，汗水泪水混合在一起，打湿了她的鬓发，形容狼狈。
她却没有看林渺，求助的眼睛望着卫景奚，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流。
林渺刚一动，却被卫景奚拉住了胳膊，他理智冷静地道:“小心那边有埋伏。”
“埋伏？”十三重复这个词，他嗬嗬笑了声，“我怎么会对姐姐设埋伏？”
他又拍了拍手，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从黑暗里走出来，那把闪着寒芒的弯刀落在苏伶环心口处。十三不急不慢道:“姐姐，她曾刺了你两刀，现在我来为你报仇好不好？”
林渺沉默地看着柱子上的女人，苏伶环也看着她，眼里没有哀求，什么情绪也没有。
两人对视片刻，林渺开口道:“放了她。”
十三似是困惑不解:“姐姐，为什么？”
“这是我与她的恩怨，不需要别人来插手。”林渺垂下眸，掩住眼底的复杂。
十三沉默了会儿，才道:“说到底，还是姐姐不忍心，下不了手对么？”
他冷冷道:“既然如此，那我来替姐姐做决定！”
“影，杀了她。”
他唤出影这个字时，林渺与卫景奚同时动了。
哐的一声，林渺格挡开影的弯刀，两人交起手来。
卫景奚还没接近十三，暗中的影卫纷纷现身，拦住了他。
十三道:“皇兄，不要阻止我。”
他往林渺那个方向走去，渐渐靠近苏伶环，熟悉的长剑显露出来。
被影缠住的林渺一个旋身，直接用脚踢了过去，不知是速度太快还是影分了神，一脚被林渺踢倒。
与此同时，林渺也随之扑向了十三，她手腕转动，正准备用匕首挑开十三的剑，刀尖快碰到剑时，剑突然往上一翻。
黑色身影闪来，十三整个人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中，林渺瞳孔一缩，此刻她根本收不住刀！
“噗呲——”
红色的血花漫天绽放在她的眼底，那个带着面具的少年飘然往后倒去。
十三！
林渺脑袋嗡地一声，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，身体先一步动了起来。
她接住了那个单薄的少年，同时也彻底看清十三此刻的模样。
银色的面具罩在他的脸上，而面具下那双异瞳不复存在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纯黑色的，呆滞无神的眼。
十三发白的唇颤了颤，涌出鲜血，他却仓促地垂下了眼，“姐姐......别看、很丑......”
“十三你的眼睛……”林渺一怔，脑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，促使她伸出手，摘下了他的面具。
十三阻止不得，慌乱想去捂眼睛，可也于事无补，林渺已经看到了他此刻的样子。
她语气复杂，“欧阳禹做的是吗？”
原本俊秀的少年，那只琥珀色的眼睛被生生挖出，用一只黑色的属于别人的眼睛替代，眼周到额头爬满了狰狞的缝合线，与皮肉相连。
自然是欧阳禹做的，只他的一双异瞳不符合尧国皇子的身份。
下一秒他心口喷涌而出的鲜血被捂住，“为什么？”
她的手上粘满了黏腻的血，浓稠滚烫，也代表了她怀中少年生命正在极速流逝。
为什么他要那样做？
“姐姐、不是一直想要杀了我吗……”
十三每一声咳嗽，都扯动着心上的伤口，他终是忍不住抬眼，望着少女的容颜，极力地扯出一个笑，“对、对不起姐姐，我之前做错了事……”
“你说得没错，是我、设计害了他们……”
林渺知道他说的是戚峰与柳倩，上次她说杀他的话不假，但是亲眼看到他在自己怀中快要死去，林渺却没感到一丝高兴。
“我、好冷，”十三脸色苍白如纸，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，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，却在半空悬住，卑微地道，“姐姐、可以，抱我一下吗？”
他黑色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祈求，林渺沉默地盯着他，十三嘴唇翁动了下，“求......”
下一瞬，林渺避开他插在心上的匕首，轻轻拥住了他。
原本冰冷的身体竟在此刻有了温度，十三下巴靠在她的肩上，苍白满足的笑在他脸上一闪而过，不过须臾，她便放开了他。
十三眼里是深深的遗憾和落寞，他张开嘴，任鲜血涌出，征征地盯着她的脸，喃喃道:“姐姐，我好累。你说过，人不可能永远活在泥泽里，你拉我出来了让我看见了阳光，可为什么、时间如此短暂……”
“十三、十三好想再回到刚遇到你的时候，那天、那天……”他喉咙滚动，气若游丝，勉力道，“十三还以为看到了、看到了——”
“仙女……”
视线逐渐模糊，又变得清晰，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荼白色衣裙的少女，朝他飞来，豆绿色的轻纱飘扬，轻轻拥他入怀。
十三扬起嘴角，眼皮缓缓降下，攥着她衣袖的手终是无力垂落在地。
林渺怔住。
随即耳旁传来女人癫狂的笑，“哈哈哈，这个恶鬼终于死了！哈哈哈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