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涉你是不是讨厌我了?”
若不是她横来一杠,苏锦锦是不是如前世那般便安生到老?
唐涉却未回应,他掏出一条素帕子,展开。
素帕子,麻布纹理,上头还绣着个“卍”字。卫欢瞧着有些眼熟,“这,不是寺里赠给香客的帕子吗?”
应当便是。
她先前在越琅和无真那里都拿过好几条这帕子来用。
唐涉一个眼斜过去,“你也知道这是寺里赠给香客的帕子。当时用它包着糕卷,丢给我的事却不记得了。”
精巧小脸上登时恍然大悟。
还未来得及指责唐涉,却见唐涉又将帕子一收,目光灼灼地看着她,“后日我便会离京,前往廊州。”
“送行倒是不必,我还不想看你哭哭啼啼的小模样。好歹相交一场,你总归有送别之礼予我。”
卫欢挠了挠头,情理之上应当如此。
她也没那么小气,只是此番匆忙过来,身上真无何物好赠。
嗫嚅道,“翡玉堂内都是我的东西,不若阿涉你随意去拣选,绝不收你银钱。”
看着小姑娘一副自己还很大方的模样,唐涉真是气得笑了出来,“你身上带手帕了吗?”
手帕?
秋姨早上帮她拾掇的时候是放了的。
卫欢找出手帕。粉黄色的丝滑帕巾,小方角上用金线绣了一个长生锁的模样,如小姑娘一般的娇憨金贵。
卫欢弯着眉头,拿着手帕不解地看向唐涉。
唐涉便把卫欢手中的帕子抽将过去,又把寺里的素帕子塞回卫欢手里,状似极为满意,“那这方素帕子便还你。”
换条帕子倒不是多要紧的事,只是唐涉怎此番奇怪得紧。
卫欢正欲再说几句道别的话,却嗅得空气中传来一缕烧焦的恶臭味。
实在忍不住想低低咳两声。
“怎么了?”唐涉微微一愣,抬头看去。
右方不远处的上空,一道灰烟显得极为突兀。不消片刻,火势席卷,竟成了浓浓黑烟。
那个方向,唐涉站起身,便想跃上去院墙一望,卫欢见状立马牢牢扯着他大腿。
唐涉只得蹲下身抱起小姑娘,跃上墙头一同看着。
黑烟下望不清是否内里有人,但那个位置,终归是错不了。
火势迅猛,城防军也已率着人赶往这边前来救火。
只是这火,烧完怕也不知会剩下些什么。
唐涉抱着卫欢又跃下了墙头,“阿欢,你走罢,再不走,我爹就要过来将你留下来了。”
“阿欢,我娘亲这件事,本就是她自取的恶果,非你之故。是非曲直,我不会不分的。”
“阿欢,先前我是欺骗了你,但你也算是骗回了我。我们之间便一笔勾销罢。”
“今后我会变得更好地回来。比我爹更好,也比七皇子更好。阿欢,你且照顾好你自己。”
朗眉星目,桀骜坚毅。
卫欢点点头,望向浓烟滚滚之处,“阿涉,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?”
唐涉只闷声道,“那里,是太卜袁元明的府上。”
———
庚朝三十年夏。
辅国公六岁的嫡孙女卫欢,于国子监进学。
七皇子越琅奉任祭酒,同任卫欢引途星。
回寺,立于地藏殿内。
地藏菩萨还是那般,左手执明珠,右手执九环锡杖。头戴毗卢冠,身披袈裟。
站于地藏菩萨下的方丈,也依旧是一脸慈悲相,只道,“无一,若半是修行半为魔,自可归去。”
“自己之忧,自己方能解。”
越琅颌首。
手执佛珠,将先前为卫欢所制,用以誊写的书案连椅带走。
庚朝三十年秋。
辅国公卫锐,养病归来。
恰逢越琅府邸建成,未待庄阙收卫欢为孙,越琅便撵着庄阙一同自卫府离去。
卫炽于陇安山剿匪而回,怒休姜氏。
刑部裁姜氏黥刑,流放于宪州,未满十年不得回京。
卫嫣与卫颜因皆卫家骨血,便仍留于卫府。
庚朝三十二年春。
七皇子越琅,及冠,为琅王。
“欢欢,可起床了?”
叩叩叩。
又有人大清早地在外敲起门来。
来人敲了几下门,未见回声,便也推门入内。
瞧见小姑娘可爱的睡颜,却不似秋姨般温柔,用着大糙手便捏了一把小姑娘的脸颊。
“昨日是谁说,今日要一大早便去庆贺自己师父及冠之礼的?”
卫予动好笑地望着卫欢捂着小脸控诉于他。
七皇子越琅,在前年迎回京中,圣上及众臣感其才情兼具,奉为祭酒。
今及冠,三日之前便于皇室宗庙内行冠礼,由圣上亲手加缁布冠,授以琅王之位。
并且圣上在宗庙内,还亲读冠辞。
要知道另外几位皇子的冠辞,可是由礼部尚书宣读罢了。
今日,依例,越琅应邀各位亲友,共行及冠之乐,进及冠之宴。
但不同宗庙之冠,今日越琅之冠,需由亲近之人戴上,方显及冠圆满。
庄妃早逝,庄阙又回了济州。
思之越琅反倒觉得卫欢为自己之徒,师徒情谊,自然也算得亲近。
便亲手写了请柬递至卫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