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府这般行事,甚为不齿于人。
卫欢本就心里已有一番计较,从谷庆那取过一个水囊,便递将给了妇人。
沉甸甸的羊皮水囊,足有五六碗水。
妇人登时一副惶恐欣喜的表情,双手捧了过去,却又怯卑地递还回去。手足无措道,“这位公子,喜欢什么还烦拣选。但这水如此之多,怕是这摊档,也够不上这水的分量。”
“我要这坠子便好。”在妇人的眸光黯淡下去之前,卫欢接着道,“喜欢的心意自是无价,我觉得它便值当这一整个水囊。”
“主人家只管收下便是。”
将水囊递给了那孩童,卫欢取过吊坠。便转身同几人离去,还闻妇人在其身后颤颤巍巍地道谢不止。
桦木吊坠上带着尘土,白玉般的人儿却不介意。一面缓步行着,一面还摩挲着这小块吊坠。
谷庆见状,走快几步凑上前。
谷庆性子直,心里藏着纳闷自是不吐不快,便七七好奇道,“小公子当真是有先见之明。我等来之前都未曾探听到此处竟有此灾旱。”
自京中到凉西,骑马尚需十余日,途经多城。
他们先经过台城,再经礼城。不偏不倚,恰值来此城前两日,于台城,卫欢便让他们备多一点水。
每匹马上都挂上了数个沉甸甸的水囊,行程速度变缓。自台城来礼城这一路,便有人吐出些许怨言。但遭唐堂呵斥,也不再提。
岂料。
谷庆这下可服气了,“不知小公子又是如何得知此处竟有灾旱。”
“我也是来之前便听人说起。”卫欢轻描淡写带过,倒是,“唐堂叔叔,凉西一切军政务,好像皆归现今节度使谢耘所管辖。既是官府授命,难道会是谢耘所颁之令吗?”
庚国虽是强盛大国,却有毗邻大小国域各自称王,不肯臣服。还有些许接壤之国域,仗着地理所优抱团结党,扰庚国各处边城。
凉西旁有草原大荒部落,唐涉所去廊州便是毗邻楚域。
是而在此等重要州域尽皆置节度使一职,主管军务,抗御外敌。文轩侯唐佑,因军功封侯,但其本身也担廊州节度之职,未因其回京叙职而另易他人。
而凉西,谢耘武将出身,屯田拥兵十五万有余。集军、民、财三政于一身,可谓是一人兼领之,在凉西权势可见一斑。
“我听闻,谢耘之父,前凉西节度使谢阅,可是听命于镇国公庄阙。谢耘其人,跟七皇子也私交颇深。”
唐堂此言一出,卫欢心里蓦地浮现一个念头。
第32章 易主凤栖于桐人未见
越琅此来凉西,本就是奉皇命而来。
凉西如此多城郡。若说越琅会在哪里落脚,那首选当是节度使谢耘所在的朔城。兵肥马壮,有他之助,自是轻松许多。
况谢耘,一定会相助越琅。这般算起来,总归她们两行人是碰不上头。
但却也不对。若越琅所办之事无法假手他人,谢耘就算未得召令,亦会亲身前往相迎。
只是不知,越琅此行究竟是何皇命,去往凉西何处。
偏生应云不告诉她。
卫欢一念在脑海中转了无数个来回,指间不停地摩挲着小吊坠。饶是唐堂也不知卫欢此刻所想,就见卫欢重新将帷帽戴上,帽布打落。
因为容颜过甚,这几日唐堂便让卫欢梳了男子发髻,着上劲装男袍。
本以为能藏色,却不知更显得小脸莹白动人。
只得又找来了能上脸的妆料,涂涂画画,这才好不容易增加了点小麦色,稍显少年之气。
唯独这双眸藏不住,灵动润泽,动人心弦。
礼城路上几不见行人。
礼城的城道,尤是入城直通往内的大街,两列商铺临街而立,却是大半铺门紧闭。红帜黑陶落了灰也无人拾掇。
天色已然不早。却见卫欢带着他们七拐八绕。路过无人市集,行过花街柳巷,连途经的几间客栈都不准备停下落脚。
这几日赶路已是疲乏,此刻众人牵着的马匹踱着步子。马背两侧压着沉甸甸的水囊,马嘴里不住发出呼哧嘶嘶的喷鼻声。
但唐堂的威慑在,众人也尽皆只埋头跟着卫欢走。
乏躁而长久的行走,终可赶在夕阳金红消散前结束。卫欢望着不远处的梧桐树,树干需得三个成人方可环抱。树冠左右分支向上伸展,环成一只冲天而上的凤凰。
凤栖于桐。
就是这了。卫欢心稍稍安下,她多怕这一世生出变故,“唐堂叔叔,梧桐树处右拐,便有一家客栈。那家客栈......”
那家客栈,虽然稍微冷清简陋一些,但也算干净。
卫欢后面的话没说出口。因为他们已然右拐,见到与她记忆中迥然不同的客栈。
高大的栈门前栽着两树青松,在昏败的路上尤显绿意。门两侧挂着的竟是金提边红灯笼,灯光映着金光,单看着就一派华贵不菲。
“候兮客栈。”
就连客栈上的匾金大字都完全不同,卫欢忍不住一阵怔愣。
却闻同行几人的一片欣叹,这可比方才那几个小客栈气派得多。谷庆用那大嗓门开心嚷道,“小公子可真厉害,连客栈都能找到如此好的,兄弟几个跟着可是有福了。”
卫欢可真是不信了,入内拉过一个客栈伙计便问道,“这位小二哥,你们这叫候兮客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