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找他?”
“我要找他教我缝衣服。”狼奴把外棉衣袖子展示给他看,上头有个寸长的口子。
“这算什么难事?咱们干这行的,衣服哪天不破?谁不会缝?等着。”金参拿巾子搓搓还在滴水的头发,进屋摸了会儿,拿出一个小线卷出来,线卷上插了粗粗细细四五根针,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给谁扎小人。
他对着光抿线穿针,拉过狼奴的袖子就是一顿缝,没一会儿收了针线:“怎么样?不错吧。”
看着袖口虫一样的缝纹,狼奴眉毛紧皱,直接上口咬断,一边拆一边道:“太丑了。”
金参脸上的笑一僵,几个年长些的校尉哈哈大笑着过来了,喊着“我来试试”,一个个都把年嬷嬷给狼奴做的这件棉衣袖子当作了绣绷子,结果试一个狼奴拆一个。
金参嘟囔道:“人不大还挺挑剔,衣服能穿不就行了嘛!”
“就是!要不然下回休沐让我媳妇儿给你缝缝?”
众人连声应和着,狼奴仍整理着袖子上的线头:“我要自己学。老余在哪里?”
他要缝的是殿下的衣服,不可以缝丑。
金参只好指指饭堂后面:“往那走,拐个弯就是。”
狼奴接了金参给的插满针的线卷,把自己矮房的门关紧了,才抱着木偶往那走去。
到了饭堂后面的那间土房子前,狼奴站在门外喊:“老余,你在不在?”
屋里没动静。
狼奴歪了歪头,又喊了两声,还是没人应。
他站到阳光底下,把头发散开,准备等干透了再敲门问问。殿下就喜欢在这个时辰睡午觉,兴许刀疤余也在睡。
等狼奴头发晒干,浑身都暖洋洋的了,身后的门终于“吱呀”开了,刀疤余眯着刚睡醒的眼,就见狼奴搂着木偶仰头道:“老余,教我缝衣服。”
刀疤余站在门口拿了茶水漱口,哼笑道:“娘们唧唧的事儿,老子不会。”
狼奴指他脸上的疤:“你这个比他们缝的衣服好。”
提到这道疤,刀疤余脸色阴了阴,把杯子往桌上一放,拿巾子一摸脸:“脸能跟布一样?”
毕竟是拿出去见人的脸,刀疤余这伤正是少年爱风流的时候受的,躺地上的时候看到那几个行军医者给人缝的歪七八扭的伤口,捂着脸不愿意让他们缝,宁愿自己忍着疼,也要练一整天针线自己动手。
平日穿的衣服,刀疤余就不怎么在乎了,破一两个口子不管,破得厉害了直接扔,哪有这闲心次次缝,没两年他就不不知道怎么缝针了。
狼奴却道:“我的布,比你的脸漂亮。”
刀疤余把洗脸巾扔架子上,抱臂倚着门框打量狼奴。但凡换个人,他都会觉得定是对方在故意挑刺儿,可偏偏这话是郑重其事的狼奴说的。狼奴有时候实在太实诚,特别是那双眼睛,瞒人都不会。
刀疤余干脆进屋端了椅子来,朝狼奴伸手:“拿来。”
狼奴把线卷递去,也把自己的袖子伸到了他面前。
刀疤余皱着眉,眯眼睛看半天,左穿右绕缝起来,结果缝到一半,线“啪”地断了。
狼奴的眉头皱得比他还紧,看着那杂乱无章的针脚:“……好丑。”
刀疤余一抿嘴,把他爪子一扔,捻着线头道:“都说了不会缝,还不信!”
狼奴低头拆着线头,不以为意道:“信了。”
他转身开始往回走,心里想着只好自己慢慢学了。
“给你看看,什么是爷们儿用的针。”
刀疤余嗤笑一声,忽有疾速风声擦耳而过,狼奴面前的那棵树猛地一震,百千根枝丫上还未掉完的枯叶簌簌而落,淋在了他的发顶与肩头上。
狼奴回头看看刀疤余,跑到树前观察好久,终于在树干上发现了一个极小的针孔。
刀疤余慢步走过来,把线卷扔给他,转身回屋了。
狼奴追上前两步:“老余,教我!”
“老子一会儿还要给你们做饭,没空。”
“我能帮你做。”
刀疤余隔着门嗤笑一声:“你个子比灶台才高多少?烧个火我都怕你把自己个儿点着了,玩你的去。”
换好衣服,刀疤余径直往饭堂后厨走,狼奴抱着木偶跟上去:“我会做,嬷嬷教我的。”
刀疤余背着手没理会,等到了后厨,直接进去把门关上,隔窗指指墙上那块木牌:“小文盲,‘厨房重地,闲人免进’。”
狼奴偏头对那木牌上八个方方正正的图案看了半晌,没看明白是什么,但刀疤余的话他能听懂,意思是厨房不能随便进。
狼奴咬住木偶,低头专心研究起小线卷。现在上面还有四根针,他不确定自己缝衣服会用坏几根,至少要给金参留一根好的吧。
刀疤余甩针也像撂碗那样运力吗?
狼奴拈起一根针,动了动腕子,朝前面甩去,不想逆了风向,指尖运力的方式也不对,那根针只迎风打了几个旋就落了地。
狼奴弯腰去捡,再抬头时,眼前却忽然出现了几道身影。
董珏拿柳木牙签剃着牙,啧啧道:“呦,小狼崽子甩银针呢,是想刺死谁?该不会是我连让你扎几天马步,你就对我起了歹心吧?”
“哈哈,小董,还是你小子嘴损。”赖志诚拍拍他的肩膀。
注意到狼奴露着一口棉花的袖子,吉鸿上前一步,微微弯腰:“衣服破了?回头让他们给你缝缝,不必自己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