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娇娇啊，你到底有啥事儿？你直接跟奶奶说。” 乔奶奶轻轻握住何甜甜的手，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却闪过一道亮光。
乔奶奶憎恶乔母这个儿媳妇，但对于乔振邦这个大孙子却是非常喜欢与疼爱。
爱屋及乌，乔奶奶对孙媳妇“焦娇”也高看几眼。
而且吧，过去一年多里，孙媳妇没少孝顺她。
人家的这种孝顺，还跟乔母不同。
同样是给老人送东西，乔母哪怕送块窝头，也会从村东头绕到村西头，不到半天的功夫，全村人都知道乔母做了好东西，趁热给婆母送了去。
而人家“焦娇”呢，不管是炖鱼还是炒肉，都会默默的送来。
有人看到，主动询问了，“焦娇”才会照实回答。
若是没人看到，人家也不会满世界的宣扬。
乔奶奶人老成精，自然能够分辨得出谁是装模作样，谁是真情实意。
他们振邦就是有福气，娶了这么一个好媳妇。
就连她这个被儿媳妇赶出家门的老婆婆，都得了孙媳妇的照顾。
何甜甜穿来之后，确实作天作地的闹腾，但她的“战场”只局限于乔家。
顶多就是左右邻居会听到一点儿声音，村子里其他人家，包括焦家、以及乔奶奶，都不知道“焦娇”已经变了脸。
不过，即便不知道“真相”，乔奶奶还是察觉到了异常。
过去的孙媳妇，孝顺归孝顺，却总感觉隔了一层。
而现在呢，孙媳妇似乎比过去更加真诚、更加亲近。
乔奶奶心里熨帖的同时，还是有些惊疑——到底发生什么了？孙媳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。
“奶奶，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儿，我就是忽然觉得，我过去好像做错了！” 何甜甜收回给乔奶奶按摩的手，略带懊恼的说道。
“做错了？什么事做错了？还是有人挑你的刺儿？你别怕，要是有人欺负你，你只管跟奶说！” 乔奶奶说到“有人”的时候，牙齿咬得格外用力。
很显然，乔奶奶认为那个“有人”，不是别人，肯定是她的混账儿媳妇。
何甜甜见乔奶奶误会了，赶忙摇头，“没人欺负我，我就是、就是——” 何甜甜一副不知该怎么说的为难模样。
好半晌，她才似是想到了准确的措辞，缓缓说道：“奶奶，您应该也知道，振邦过去会有个坏名声，主要还是咱们乔家成分不好！” 乔奶奶虽然不知道何甜甜为什么忽然转了个话题，却还是顺着她的话，轻轻点头，“是啊，可怜振邦那孩子了，他多聪明啊，人也精神，结果——” 城里的工厂招工，或是部队征兵，与乔振邦同龄却能力、模样明显不如乔振邦的年轻人，都能有资格去报名。
乔振邦却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。
除了在农村种地，所有上进的道路，乔振邦都走不通。
他悲愤，他心灰意冷，他不甘于重复父亲的命运，可又无力改变。
而那时乔振邦才十七八岁，正式热血、叛逆的年纪。
现实的种种，逼得乔振邦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，当然过去是伪装，毕竟乔振邦倒买倒卖需要时间和精力。
他装着是个懒汉，不去生产队上工，而是偷偷跑去弄物资、做买卖。
外人不知道，都骂他是不正干的小混混。
乔家上下却都知道乔振邦的委屈，尤其是乔奶奶，大孙子可是她的命啊。
看到孙子为了养家，不得不“自甘堕落”，乔奶奶就忍不住的心疼。
幸好，孙媳妇没有受到那些风言风语的影响，不管别人怎么劝，都认准了自家孙子。
要不然，就孙子这破名声，还有乔家的贫困，估计都要打光棍呢。
孙子不但娶上了媳妇，如今连孩子都有了。
想到这些，乔奶奶看何甜甜的目光多了几分感激与满意。
唉，好孩子啊！ “我过去也是心疼振邦，家里家外都不让振邦操心。
还把嫁妆拿出来补贴家用！” “奶，我不是邀功，而是觉得，我既然嫁给了振邦，就是乔家的人，就该为了乔家考虑！” “但是，这都过去一年多了，振邦却、却似乎更喜欢跟外头那些小混混待在一起！” “奶，您知道吗，振邦都一年多没有挣钱了。
他一直都从我手里拿钱——” “……我不是心疼钱，如果心疼钱，我就不会把嫁妆都拿出来，我、我是担心振邦啊！” “奶，您年纪大、见识多，还在大户人家带过，知道很多大道理！” “我、我真怕我这样会害了振邦啊！” 如果是乔母来说这些话，乔奶奶肯定会觉得乔母就是舍不得钱，不愿意帮扶婆家、不愿意伺候自己男人。
但换成了自己喜欢的孙媳妇，乔奶奶没有立刻生气，而是真的开始认真思考。
就像何甜甜所说的那样，乔奶奶从小在大户人家长大，还跟着小姐去过京城、魔都这样的大城市。
她见过世面，也知道内宅里的那些弯弯绕。
捧杀、惯子如杀子的道理，她也都懂。
只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，她一时没有察觉。
而现在，被何甜甜直接点破，乔奶奶瞬间陷入了沉思。
孙媳妇确实很好，还愿意把嫁妆拿出来贴补乔家。
但，若是因此而把自家孙子给惯坏了，让他失去了上进的心思，那、那—— 何甜甜的一大堆话，只有一句最让乔奶奶心惊胆战“振邦都一年多没有挣钱了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