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梁王的人马是黄昏时分抵达的,而还没过一个时辰,夕阳还没有彻底落下的时候,乌蒙的大街小巷就满是各种谣言——
“不好了,鞑子又来围城啦!”
“齐砍头杀了那么多鞑子,听说他女人在乌撒也砍了好几百鞑子的人头……人家小梁王是来给属下报仇来了!”
“啥?不是吧,如此说来,咱们乌蒙竟是要被这对要命的夫妻给连累了?”
“怕什么?齐砍头虽然蛮横,可到底是齐家的人,他手里有宝贝!”说着,还攥起拳头然后松开,做出了一个爆炸的手势。
“呸,狗屁宝贝,齐砍头就带了那么几样火器,结果前头几次全都用上了,这次来乌蒙,只带了些许‘火药包’。根本就不能彻底将鞑子赶走!”
“不能够吧,齐砍头不像那种没成算的人哪。”
“怎么不能够,如果齐砍头手上有充足的火器,白天的时候干嘛不用?岂会任由小梁王在城下耀武扬威?”
“是呀,你且听听,城外小梁王特意选了几个嗓门大的汉子,不停歇的咒骂齐家、咒骂齐砍头夫妇咧,啧啧,那些污言秽语真真不堪入耳。莫说是齐砍头了,就是普通小老百姓也受不得那样的羞辱。偏齐砍头硬是忍了下来,为什么?还不是没有底气?”
“……”
各种靠谱、不靠谱的谣言满天飞。
而某些听到这些谣言的人,一番思量之下便悄悄城门楼,刚刚走到城根儿下,便听到了震天价响的嘲笑、辱骂声。
种种话语污秽不堪,恁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听了,也觉得面皮儿臊得慌,城墙上的一众齐家护卫更是睚眦俱裂,一双双虎目满是怒火的瞪视着那些作怪的人。
可即便如此,齐家也没有发动攻击,更没有使出神奇的火器。
“莫非,真如外头传得那般,齐谨之手中的火器不多了,甚至根本就没有了,所以他才会任由小梁王叫嚣?”
几个黑影探头探脑的在城墙根儿下晃悠了一圈,然后悄悄的溜了回去。
次日清晨,太阳刚刚升起,新一轮的谣言又冒出来了,这次听着貌似是好消息——
“哎呀呀,放心吧,齐砍头是马大将军的亲外甥,乌蒙有难,马大将军岂会坐视不理?”
“对啊对啊,当初就是马大将军撵得小梁王四处逃窜,这会子小梁王跑到了乌蒙,马大将军得信后,又岂会放过他?”
“没错,用不了几日,马将军便会率领大军前来救援。到时候,乌蒙定然安然无事!”
而府衙上下也都做出了一副静等马翰泽救援的模样,对于城外的叫嚣辱骂,丝毫都没有放在眼里。
中午时分,秋老虎散发着最后一波炙热,灼灼阳光烤的大家都似没了水分的叶子,一个个蔫头耷脑的。
连城门上的卫士都没甚精神,头一点点的打着瞌睡。
趁着城防松动,一侧护城河闸口的小门悄悄打开了,几个人影悄无声息的顺着河道出了城。
而另一边,乌蒙几大世家的家主凑在一起开起了小会,中心议题便是:继续支持齐谨之,还是转而投靠小梁王……
第100章 定局(二)
“这还不够!”
收到消息的时候,齐谨之正在跟季先生下棋,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几粒莹润的棋子,他头都没抬,随意的说了一句。
pia一声脆响,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,季先生也跟着笑道:“是咧,小梁王收到消息却依然按兵不动,他的前锋距离城池还有一里之遥,根本没有任何进攻的意图啊。”
小梁王如此布置,分明就是忌惮齐家火器。
就世人所知,齐家火器最远的射程,也只有半里多一点儿,再远的攻击目标,或许能达到,但威力肯定大打折扣。
小梁王故意把兵马搁在一里之外,恰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。
现在齐谨之要做的,就是故意示弱,然后一步步的引小梁王入彀。
昨夜乌蒙城内的流言,大多数是深刻领会齐谨之心思的季先生放出去的,剩下的则是那几个豪族在趁机搅混水。
齐谨之所说的‘不够’,一方面是说小梁王还没有上钩,另一方面也是指那几家豪族的‘动作’还不够大。
朝廷任命他做乌蒙知府,那么这个地方将成为他齐某人的地盘。
俗话说,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?齐家的地盘上岂能容许‘地头蛇’横行霸道?
齐谨之在西南待了这几年,对那些个豪族颇有些了解。
这些人家,仗着手中的武力和盘根错节的势力,肆意扩张。
与民争利都是小事了,这些人干脆跟朝廷叫起了板。
乌蒙为什么纷乱不休?
难道真是鞑子之祸?
错、错、错,分明就是有人在养匪自重。
遥想当年的老梁王,不过是前朝的余孽。被齐军打得四处逃窜,无奈之下逃入了十万大山。
他们是北方的游牧民族,入主中原后又是养尊处优,似这样的人,怎么能在近乎原始的丛林中生存下来?
慢说是齐军的追剿了,就是大山里的毒虫瘴气都够那些鞑子们受得。
可他们偏偏都活了下来,还越活越精神。
为什么?
齐谨之勾了勾唇角。自然是有人暗中资助他们。否则、哼,别看朝廷从未正式出兵清剿,但只水西大营一处的兵力。如果真的下定决心‘剿匪’,早几十年前,梁逆就灰飞烟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