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说得,竟是直指大洪氏留给谢向安的忠仆为刁奴。
谢向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旋即她展开双眉,故作天真的问道:“大伯母,听您这意思,可是说我娘亲不善调教人,留给二弟的奴仆不但没有忠心侍主,反而心生歹念,与那黑了心肝、烂了肚肠的歹人勾连,意图为害二弟?!”
想踩着她亲娘去巴结旁人,哪怕巴结的是老祖宗,谢向晚也绝不容忍。
母亲在她心中是最神圣的存在,如今去了,也决不允许有人玷污、羞辱。
这个死丫头、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,真真难缠。
袁氏心里骂着,皮笑肉不笑的说:“哎呀,大小姐误会了,大姐向来贤惠又能干,哪会……哎哟哟,都是我这张嘴,真笨,连句话都不会说,大小姐,您可千万别多想呀,我对大姐可是最敬重的,如今她都去了三年,我怎会说她的不是!”
一边说着,袁氏还一边用眼睛去瞟小洪氏,那意思,再明白不过了。
该死的袁氏,该死的谢向晚,小洪氏心里连声骂着,脸上却故意挤出一抹不安又委屈的表情,低声道:“说来说去还是我的不是,都是我没用,姐姐临终前把三个孩子托付给我,我、我却险些让二少爷出了事,都是我的错,我的错!”
嘴里说着‘我的错’,眼中却带着委屈。
这次的委屈绝对货真价实,原本她想把碧桃之事推到袁氏身上,就算是追究她的‘用人不当’之责,她也会把过错按到大洪氏头上。
哪成想竟让谢向晚当着众人的面说破了,大人们还不能怪她,谁让谢向晚顶着个六岁的嫩壳子,可以‘童言无忌’呢。
有些事就是这样,心知肚明的某些不能宣诸于口的‘秘密’兴许能有些用,一旦说破了反而没什么用,就算谢向安的事儿与大洪氏用人不察有关系,如今让谢向晚这么一说,人们反而不好追究了。
追究什么?
人家大洪氏都死了三年,别说人了,就是魂儿都不知道投胎到哪个地方了。
小洪氏若是再隐晦的将责任一推二五六,非但没人同情她,反而会说她不厚道,跟个死人较真。
至于她借此再将内院不受自己控制的事儿捅出来、趁机拿回管家权的计划,也随之落空了。
这个时候,小洪氏绝对不能表示自己在东苑已经被架空了,否则非但得不到谢嘉树的支持,相反还会让丈夫觉得她太没用。
唉,明明计划好的事儿,怎么一实施起来就走了样呢。
都怪谢向晚,一个六岁的孩子,这么聪明做什么,每次都能抢到她前头,让自己的每次布置都落空。
暗暗咬牙,小洪氏偏还不能有任何不满,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谢罪、扮可怜。
“好了,这里还有客人呢,都少说两句吧!”
老祖宗脸色有些难看。谢向安从家里被人拐走,若要追究责任,她这个老祖宗责任最大。
谢向安是在她的延寿堂被人骗出去的,不管怎么说。她都有照看不力的嫌疑。
事发后,虽然谢嘉树父子几个都没有说什么,更没人敢指责、怪罪她,但老祖宗心里很清楚。孙儿他们对自己是有些埋怨的,怪她这个曾祖母只顾着照看女儿、外孙女,忽视了谢向安,所以才会发生意外。
当然,谢嘉树的抱怨也没错,自谢贞娘母子三个来到谢家后,老祖宗确实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们三人身上,相对的,对谢向安的关注就少了些。
老祖宗想着。反正谢向安有谢向晚这个姐姐看顾着。身边还有那么多洪氏留下来的忠仆伺候着。应该不会出什么事。
结果……唉,不提也罢。
老祖宗一辈子都要强,老了老了却出了这样的纰漏。脸上原就有些挂不住,如今见袁氏、小洪氏几个还拿这事做发面引子。企图兴风作浪,她愈发不满。
隐隐的,老祖宗对谢向晚也有些意见:这孩子,怎么越来越得理不饶人呢,方才袁氏的话却是有些不妥当,可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,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,直接把人顶了回去?
不管怎么说,袁氏也是谢向晚的长辈,这孩子却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,未免太没规矩了。
“是呀,大太太,陆家的表少爷来了,你还没见过吧,还不过来见礼!”
谢嘉树见老祖宗有些生气了,忙打断两个妻子的言语交锋,将话题引回来。
“表少爷?什么表少爷?”
袁氏一怔,她只顾着命人打听谢向安的动静了,其它的事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,什么时候有来了个表少爷?
一边想着,袁氏一边四处踅摸着,终于发现了坐在罗汉床近前方凳上的一个十来岁的俊俏少年。
目光定格在少年的脸上,袁氏细细打量了一番,又将脑中存储的谢、盛、袁三家的姻亲回忆了个遍,依然没有这个少年的资料。
难道这人是洪家的亲戚?
一想到是洪氏的亲戚,袁氏就各种不自在,唇边的一抹浅笑也冷了下来。
淡淡的又扫了陆离一眼,冷声道:“哦,这位小少爷应该是洪家的表亲吧?只是不知是漕帮的子弟,还是王府的贵人?”
如果说刚才那句只是暗暗影射大洪氏无能,那么这句话就是赤果果的羞辱,因为大洪氏的外祖母、段氏的母亲余氏,曾经是楚王府的乳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