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程不远，到山下的时候还没什么人，三三两两的人很稀疏。
“以前过年的时候，这两边的台阶可都是爆满的。”他指了指前边对谈礼说着。
谈礼顺势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意外，她说着话哈了一口热气：“是吗，过年的时候人那么多啊。”
“嗯，你以前过年没有来过吗？”他问。
“很少，外婆腿脚不太方便，我一个人也很少爬山。”她如实回答着，自己的确很少来。
过去这些年里，她爬山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。
她外婆也不爱爬山，在谈礼印象里，唯一家里最喜欢爬山的应该是外公，但他老人家很早就去世了。她大概是有跟着外公一起爬过几次山的，但那时候太小，她也记不清了。
想着这事，谈礼才抬起眼环顾四周。
前边象白色的台阶为崎岖不平的地面铺好了路，旁边两边是大一片竹林，深绿色的竹叶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，正在阳光下慢慢蒸发消散，山里四下很安静，风吹着竹叶，声音沙沙作响在她耳边。
“没事，今年过年有机会我们再来爬一次，也能帮外婆一起祈福啊。”
“不过现在也太不热闹了，过年那时候气氛和现在简直是天差地别。”
林赴年的声音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着。
她听着点了点头，看着眼前没几个爬山的人，的确是不热闹。
那些模糊的记忆里，她似乎还能记得一点，过年那时候在山中间会有很多摆摊的小贩，吆喝卖着东西，大多数都是些俞镇当地的糯米团子青团之类的，价格不贵，但做的很好吃。
她这会才记起来，有一年过年她好像是来过这的。
熙攘的人群，每个人手上都或多或少会拿着香火蜡烛，有人爬到一半满头大汗放弃，也有人一路爬到山顶。
山顶有一处奉香火的地方，冒着火焰，香火的热烟总会糊她一脸。
她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，但那会她应该挺高兴的。
因为她不记得太多的细节。
总是只有痛苦的事情，才能被她铭记住，刻住进了心里。
想着这些，她忍不住自嘲自己。
只记得住痛苦的人，真是分不清到底是谁不放过谁，还是自己不放过自己。
“你觉得怎么样？今年过年我们也来体会一下人挤人啊？”林赴年的话还在她的耳边，像是一小阵风，吹散了眼前的记忆。
面前又恢复了平静的死水。
谈礼没拒绝，点了点头答应着：“好。”
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，因为那些过去都是很久之前了，现在的她并不喜欢热闹，甚至讨厌热闹。
但林赴年和她好像就像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个体，他喜欢去人群里，见热闹的烟火气。
他喜欢去，也更喜欢拉着她去。
或许眼前总不能一直都是一滩死水的，她想。
在得到谈礼的准确答复后，他们才终于开始了爬山的路程。
一白一黑的棉服穿梭在竹林间，他们边爬山边讲话，但说话的人大多都是林赴年。
他嘴边不停唠叨着，和她说着以前爬山的经历。
“我和你说，有一次我都爬到山顶了，结果发现我买的香居然在山下摊子上没拿上来......
还有一次更囧，我......”
......
他说了很多，她只偶尔会出声附和。
可林赴年并不在意她不算热情的回复，乐此不疲地继续说着。
谈礼就跟在他身后，手腕上的疤痕大概是要愈合了，泛起轻微的痒意和痛意，她用指腹隔着棉服轻轻蹭了蹭自己的伤口，一道伤疤愈合的时间并不长，如果浅一些甚至只需要用三四天。
可心里的伤不是。
有些心里的伤，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好。
出门前手机上的那些信息仍在不停骚扰，可她一时真猜不准沈辞到底要做什么，起初她以为她就是不想让自己好过，事实也的确是的。
所以她威胁自己，让她和徐落沉他们保持距离，她的确是个疯子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，自己很早就见识过，可现在呢？
林赴年天天守在自己的身边，她不是看不到。
只要有人在她身边，就是不如沈辞心愿的，可她也没了下一步的动作。
她猜不准沈辞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。
一切就像是一个即将在不知道地点和时间会引爆的炸弹，引线也许早就被点燃，会在某一天爆炸。
可在引线没有被燃尽的那些日子里，只会让她更加煎熬。
谈礼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沈辞的目的，让她活在这样恐惧的当下，又或者还有其他的。
只她早就不是三年前的那个她了。
她没有那么强大的毅力去和她熬，也没有耐心再去等。
眼下的日子像是过一天少一天，她只觉得累，浑身上下都太累。
但偏偏就在这样的日子里，她的身边居然会出现一个人。
眼前的人。
从那些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里走出来，林赴年还在身边说着话，头顶上的太阳越来越热，说不清是爬山的缘故还是什么，她一时居然觉得没那么冷了。
面前的少年总是这样，他好像从来不会累，一心一意地要拉她出深渊，把她推向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