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感觉睡了一觉好多了,谢谢医生。”她委婉地表达了要走的意思。
医生笑道:“不是睡一觉好多了,是吃了药才好多了。也别谢我,阿哥背你过来的,谢他吧。”
沈青确实该谢李岩:“阿哥,谢谢你,下回我请你吃饭。”
上大学的时候,欠了人情,她常用请吃饭解决。上了安山,还保持着这个习惯。
李岩也站了起来,没说客气话,只道:“你要回二十三道么?我的竿子还在你店里,要去拿。”
回二十三道?医生琢磨着他这话。什么样的人上二十三道要用个“回”字?
敢情这姑娘就是山顶新来的店主咯!
小姑娘家家的,怎么想不通,要来山上开店。好在今天有个阿哥,不然病倒在山顶,还不知要怎么样呢。
医生心里产生了同情,又对帮忙的李岩多了几分赞赏。
沈青却因初醒,脑袋没完全清醒。李岩提起他的竿子,其实意思是要和她一起上去,他毕竟不是很放心她。但沈青却理解错了,弱弱地问道:“那我先上山,再给你送下来?”
李岩沉默。他不知道为什么沈青会以为他是让她送竿子。
不是说读了大学么,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。
沈青后知后觉地突然醒悟,他的意思好像是要陪她一起上去。
因退烧而退去红色的脸再次变得粉红,她穿着鞋站起来,不知道怎么打回圆场,看了他一眼,欲言又止了一番。
此时,她无比痛恨这烧坏了的脑袋,让她短时间内词汇量如此匮乏。
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医生看看沈青,又看看李岩,心里暗叹这俩都什么人,一个比一个不会说话,只好自己说话道:“小姑娘,你要是现在就要上二十三道,还是叫他陪你一起好了。刚退的烧,没那么快好全。”
十五道到二十三道,好些路呢,哪这么好走。
沈青尴尬得脚趾抠地,抬头看他,问道:“阿哥?”
这是在问他的意思。
声音哑哑的,轻轻的,听得出来她在尴尬。
李岩道:“送你。”
另一名目睹了全过程的值班医生在一旁憋笑,就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两个人,语言组织能力差得像外国人讲中文。
“阿哥,呃…”上山路上,沈青弱弱地开口,“谢谢你。”
“嗯。”李岩道,丝毫没有客套一下的意思。
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客套,这姑娘本来就要谢谢他。
沈青倒是看出来了,跟李岩讲话,他虽然会回应,但他的话真是不多。有时她讲两三句,他也就回了个“嗯”。也不知是两人不熟的缘故,还是他性格使然。
无论如何,他既不是健谈的人,她也不再讲话了。
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,遇到坡度大的台阶,李岩便侧过身拉她一把。他拉得很实在,不是虚扶几下,手上是真的用了力气的。
沈青能感受到他手臂上的力量。
不过一旦走过了陡坡,他的手也会立马松开。
原本这段山路沈青一人也走过,并不是问题。但如今毕竟在病中,有个人搀扶总是好的。
经过这一遭,她不敢再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太强的自信。心里默默地把“穿得暖和”一项加进了自己的健康清单。
淋雨的情况毕竟是少数,要避免感冒发烧,还得关注关注温度。
在一路都不再有交流的情况下,沈青跟在他后面,看着他因炎热而赤坦的上身。
虽然安山阿哥们在夏天多数都不会穿上衣,但刚刚中了招的她还是觉得他这样怕是要冷,要冻出来。
她很想开口提醒,叫他注意保暖,又觉得自己作为病人,没什么立场去说教他。
再说,他脖子边始终搭着块粗布做的汗巾,就是擦汗用的。干体力活,干这样劳累的体力活,出了清晨晚上,估计在夏天,是不会有伤风的时候的。
快到的时候,李岩倒是开口说话了:“你在云汇市读了大学?”
他说话时仍在头也不转地往前走,沈青一时还以为听岔了,不确定是不是他在讲话,于是沉默了一会儿。
他便又问:“能说吗?”
她这下听清楚了,说话的就是他。虽然不知他问她大学做什么,但“能说吗”三字实在有点好笑。读个大学又不是什么机密的事,当年她考上云汇大学,爸爸可是办了酒席的呢。
山上的几个店主,哪个不知道她读了云汇大学?
怎么至于用上“能说吗”这样的话了。
“能说得很,还能拿喇叭喊。”沈青说话带着笑意。
“喊什么?”李岩一时没理解她的幽默。
沈青吐吐舌头:“喊——‘我是在云汇市读了大学’!”
她以前一直以自己的学历为自信的资本,长期的习惯是无法更改的。提起云汇大学,虽然不会再像读书时那么骄傲,但总不至于要到三缄其口的程度。
这句俏皮话,她稍微拔高了音量,让它听起来更有喇叭喊的感觉。
李岩哪里还会不懂她的意思,转过来看了她一眼。
两人又对视上,眼神短暂交会,又蛮有默契地一同笑了起来。
若是沈青是个更熟悉李岩的人,便会发现,他那笑容里,不仅有被她逗乐的愉快,还有一丝无奈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