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再会。”沈青和山子异口同声道。
两人走到十八道时,就遇见了上到顶上又折返的孙师傅。
孙师傅挑着杆子,杆子上轻飘飘挂着两个礼袋,跟他们又打了声招呼,下山去了。
山子问:“姐姐,怎么不让孙师傅帮忙把剩下的坚果带到你要送的人家那里?也省的你再跑一趟啊。”
沈青道:“让别人带和见了面亲自送还是不一样的嘛。”
“我就说你客气,你还跟我含糊呢,姐姐!”山子轻笑,“安山上,说真的,也就这么几户人家,大家都跟家人似的。给家人送东西,托人送跟亲自送也没差啦!”
沈青一愣。倒不是被他的“托人送与亲自送一样论”给惊到,主要是他的前半句话,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。
下山之前,他也曾问过她为什么跟他人这样“客气”,被她用年龄的事糊弄过去了。
后来他也没再追问。她本以为是话题一偏,他就忘了此事。没想到,他竟然能听出来她在“含糊”。
听出来她在“含糊”,知道她答不上来,所以也给她台阶,顺着她的话风聊了其他么?
这小伙子,这么看来,情商还可以呀。
不都说情商高的人,语文成绩不会差吗?怎么他特别一些,语文考成那样?
“就你聪明,以后你当我老师吧!”沈青打笑他道。
他这副少年老成的模样,还真能把她唬住。
“那可不行,沈姐姐,沈老师,你真是折煞我也!”他急忙打圆场。
“小伙子,折煞都会说了,文邹邹的,怎么没见你会做文言文啊。”
两人一同笑了。
于是又接着往山上走。
与王山子别过,沈青独自登了顶。
回到屋里,发现自己中午出门时竟然忘了关空调。
暖气从十一点开到了天黑,但店门开着,暖意早就跑光了。
她不心疼那点电费,只是懊恼自己的浪费,毕竟电力资源也是很宝贵的。
重新把店门关上,她随便弄了碗泡面吃,早早地上了楼。
白天王山子的话在她闹钟回放。
一路上他们二人说了不少话,但她印象最深的也就几句。
他说她客气,又说安山上都是一家人,用不着那样客气。
她这时想来,还是有些吃惊。
一个高中生,居然会告诉她与人相处的道理。
虽然不知道这道理是对是错,但她终归因此而反思了自己一小会儿。
我真的太客气了吗?
想想也没有啊。过年了,送点坚果年货,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么?送礼亲自当面送,不也是一件出于礼貌的事么?
再说了,客气也不是个贬义词啊。
她不明白自己做的有哪里不对。
只是对于客气与亲切的界限,在她心里悄然发生了变化。
也许她自己意识不到,但人就是这样。
越是意识不到的时候,越可能是变化发生的时候。
一切都会是引起变化的契机,一句话,一个举动,甚至是一个物件。只要这句话、这个举动、这个物件进到了心里,触碰到了心里的某个开关,就会让变化默然又逐渐地发酵。
不知不觉间,也许自己已经改变了。
但事后回想起来,却会觉得自己改变得莫名其妙。
这样的事,在沈青身上并不是第一次发生。
正月初三的下午,李岩上山来送货。
沈青把给他的那袋坚果拿给他:“里面是一点坚果,当年货哉,你拿着吧!”
李岩接到手上,问她:“给我的?”
他有些惊讶,没想到她不仅请他一起吃年夜饭,还送他这么一大袋子东西。
“嗯嗯!”沈青见他二话不说地接过,很是轻松,指了指墙角还放着的五袋坚果,对他解释道,“我买了二十袋坚果,就是之前有一回你帮我运上来的呢。本来打算一家一户去送的,但还剩了五道的三家店,和你这里的四袋,我拖到今天还没行动。”
“刚好你今天上来了,我也省的跑一趟二道了。上山下山对你们来说是每天都要做的事,但对我来说不太轻松,走一回得费半条命呢。”
沈青跟他大吐苦水,抱怨自己的体力不支和懒癌发作。
李岩这才注意到那边地上还放着几袋。原来这坚果不是专门送给他的,是许多人都有份的。
他没有奇怪的独占欲,就算自己的不是独一份,仍然很高兴:“谢谢!那边的,我帮你带下去吧?”
沈青刚才跟他说了,五道的三家店,她还没送呢。
李岩便提出要帮她带下去。
他难得讲这么长的句子。很长一段时间以来,沈青都习惯了他一句话两三个字的状态。
所以她一时没想着要拒绝。
刚才他收下年货收得这么干脆利落,让她更不好意思推诿地拒绝。
“那行,谢谢你了!”她道。
两人相视一笑。
李岩又挑起了竹竿,把四袋坚果平衡地放在杆子两端。这点重量对他来说几乎不算重量,一只手就能扶稳杆子。
仓库和屋内互通,暖气也弥漫在仓库中。
沈青原本还没注意到,等李岩把竹竿挑好正要走时,她顺着他的动作才发觉他头上脖子上的一层薄汗。冬□□服厚,他挑货本就不方便,不会再像夏秋时那样在脖子边搭一块汗巾,因此汗便肆意地沾染了他的皮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