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青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得出,这帅哥是个很值得一交的朋友。
他相貌好看干净,兴趣也广泛,说话还挺谦虚,两人的话题源源不断。
后来天色晚了,他再不下山,夜路就难走了,才从沙发上起来。
下山之前,还请沈青给他包里带着的笔记本上签了名。
沈青跟他又握了握手,告诉他道:“我在山上生活得挺安静的,我也习惯了没有人打扰的生活。”
她以前被舆论攻击时,丧心病狂的网络军团曾经扒出过她的住址,甚至上门来口诛笔伐过一阵。这样有些提心吊胆的生活,是她不愿意再经历的。
王灏心领意会:“放心,您好好地开店,马甲不会掉的。”
沈青笑了,她真的很喜欢跟他说话,因为两人都能懂对方是什么意思,这样的交际格外舒服。
遇到一个能放心地交浅言深的人不容易,沈青没有侥幸心理,不会因为遇上王灏一个,就天天在观景平台上守株待兔寻找同类。
过了几天,她也慢慢放下了和王灏认识的兴奋。
安山也迎来了春和景明的放风筝的好时节。
山顶上的风虽然不小,但出于安全考虑,观景平台不允许人放。
王山子偶尔放假,拿到手机,会跟沈青在微信上聊几句,也给她发过他们一群同学一起放风筝的视频。
沈青很向往。她只在小时候,她母亲还活着的时候,去公园里放过一两次风筝。
后来慢慢长大,虽然对于风筝这类活动的兴趣不减,却不再有时间撒开步子在公园或草地上牵着风筝线到处乱跑了。
对于明明上高二了,却还有时间玩耍风筝的王山子,她不得不说自己有些羡慕。
羡慕着羡慕着,心情就有些失落,因为联想到了更多的事。
自己仅仅是童年少放了几次风筝,就会觉得羡慕,会产生向往。但其实她的童年已经算是快乐的了,衣食不愁,无忧无虑,成绩也算是出众,更不用在长相上自卑。
可以说条件很不错。
她这样的人,都会产生遗憾,那比她条件更差的人,应该怎样面对生活呢?
从小失孤的人,会不会羡慕家庭幸福的人?残疾的人,会不会羡慕身体完整的人?因故辍学的人,会不会羡慕拥有高学历的人?
甚至于,她想着,生在战乱国家的人,会不会羡慕家国稳定的人?
她并不确定答案。
她代入自己,觉得自己的确是会羡慕,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个例还是普遍。
又想,如果一个双目失明的人,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,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,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一片黑暗的,那么他还会有羡慕吗?
如果一个生于贫困的人,从来没见过繁华的世界,看见的都是和他一样的,吃了这顿没下顿的人,那还会有羡慕吗?
换句话说,不知道什么叫做更好,那样的人,会羡慕更好吗?
如果不会,那人又是因为什么而追求更好呢?
这些疑惑对于沈青来说,都并不是第一次思考。但每一回考虑这些问题,她内心里都要做一番纠结。她其实没有深入了解过哲学,只不过是自己爱联想,爱思考。
或许思考永无止境,但她幸运地拥有写作这一技能,能让她把所思所想记录下来。
灵感来得很及时,她停下了脑袋中的盘旋,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,写下了一篇名为《羡慕》的文章。
文章中的内容,大致上就是刚才想到的内容。
结尾,她写道——
“我不知道,他们若是没有见过更美的生活,会不会羡慕。”
“我当然也不知道,若是他们见到了,会不会,羡慕?”
因为通篇文章有些绕,也不是很符合她一贯的风格,她决定不发到马甲号里。
文章纯粹是写了自己内心的想法,在她看来,这一篇既没有文学意义,也没有哲学意义。不过倒是很有自我意义,毕竟记录对象和记录人都是她自己。
这夜睡觉前,她又把文章看了一遍。
看一遍的目的,是希望自己带着文中的疑问入梦,好让自己在梦里接着思考。
这几天来,她跟王灏一直有联系。
王灏曾请求她发一些新作给他欣赏,沈青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文章发给他。
刚好这一篇新鲜出炉,她侧躺在床上,点击了微信转发。
一阵困意袭来,她选择了转发对象,发送,便闭上眼睛睡了。
隔一夜醒来,沈青手机亮屏,一开屏便是昨夜打开的微信界面。
她原本还大梦初醒,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,想刷个朋友圈让头脑清醒一点,却被开屏看到的内容惊到。
一篇几千字的文章,归在一个小文档里,被她在昨夜转发给了一位列表好友。
她本以为自己转给的是王灏,可一看对方的微信名,却发现,文章发给了李岩。
她赶紧撤回,但消息已经发送出去了整整一夜,微信根本不支持撤回了。
“他会不会已经看见了。我莫名其妙地给他发这么一篇莫名其妙的文章,他肯定觉得莫名其妙。妈呀,好尴尬……”
沈青恨不得此时此刻来一个以头抢地。
真想穿越回昨天晚上。
文章发给王灏和迟美怡,是没有任何问题的。这两人,都知道她以前的身份,知道她算是个作者,知道她爱写些文字。但李岩是不一样的,他只知道她在山顶开店而已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