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？”
明白什么？
旁边方六文扭着脖子看了他们好几次，像身上招虱子似的坐立难安，连盯着地图定位置的心情都没有了，忍不住插嘴：“藤萝姑娘，不知你可还记得……你曾经让我给你算过一卦？”
话题来得太突然，云倾从宋远慕怀里探出脑袋，一时没想起来：“算卦？……”
宋远慕问道：“算了什么？”
方六文答：“姻缘！”
曾经在晴碧楼中，方六文为了换取离开的自由，给云倾算了一卦。算的是她的姻缘，天地不认，六界不容，而且她这亲事，绝不能成，若执意要办，定将红事变白事。
云倾后知后觉地想起来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，不确定地问：“你当时应该是骗我的吧？”
方六文摇摇头：“天地不认，六界不容，绝不能成，红事变白事。这都是算出来的，可不是我胡诌的。只不过当时我不知道你就是二公主，更不知道你的未婚夫婿竟然是阿聿……”
宋远慕警觉：“红事如何变白事？”
方六文迟疑着道出了他不曾明说过的结论：“如果你们非要成亲的话，两人之间有一个人会死。”
九月已经距离十二月很近了，这么短的时间内，他们为何会死？是因为阿那雪山之程出了问题，还是宫里发现了什么，又或者是唐愿，是其他谁做了什么？
有太多可能，根本无法简单排除并确定原因。
曾经的云倾很迷茫，她只想着退婚，只想着逃离皇宫，就算宋远慕要死，她也丝毫不觉得可怜，只觉得置身事外，与之无关。可是现在不一样了，她都要接受这桩婚事了，突然又跟她说成不了，简直就像是当头落下一闷棍，打得她措手不及。
她问方六文：“那如果不成亲了呢？非要成亲才会死人，不成亲总行了吧？”
“不行。”宋远慕态度坚定地拒绝。婚事是皇帝算计好了的，就算云倾不跟他成亲，也一定会在同样的日子嫁给旁人。
方六文唉声叹气。
这一卦他本不曾放在心上，他觉得既然藤萝认识他们，那么真到了成亲的关头，大不了保下藤萝，放弃那个倒霉蛋。必有一死的局面，再怎么着也肯定不会让自己人受伤。
哪成想呢，藤萝就是二公主，二公主的倒霉未婚夫就是宋远慕。宋远慕也是自己人，这情况顿时就不好办了。
宋远慕之前一直不开窍，也不近女色，方六文从没想过要给他算姻缘，眼下方六文低头扒拉着手指，面色差极，连连摇头：“你二人命中无缘，却有姻缘，强搭红线，必有一折。这是命定的事。”
“命定……”云倾听到这种说法只觉得荒谬，“命是谁定？”
方六文道：“六界之中，皆有命格，乃是天意之化身。一切因缘，都是定数。”
宋远慕和云倾不属于六界，他们没有命格，也不在生死簿上，本不受任何管控，更不会有定下的因缘，因此算出他们二人命中无缘倒是正常。但他们曾经去三生石上写过名字，那便是他们自己求来的姻缘。
踏入轮回转世投胎后，神界处处对云倾施压，判她为戴罪之身，人间千百种苦难都要让她尝遍，剥夺了她本身被爱的资格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宋远慕执意接近她，甚至用魔性去找山主换来今生这段婚约，一次又一次地强搭红线，不顾阻拦地创造了与她相爱的可能。
而按照前世的种种经历，强搭红线的结果，他们确实是“必有一折”。
不论是哪一世，宋远慕都致力于为云倾改变这种惩罚性的悲伤结局，想要为她逆天改命。心魔失控时他也曾对自己说过，为了换来今生的种种条件，他们都已经付出了太多，也失去了太多。今生已是得天独厚，绝不能再失败。
这话表达的意思很清楚。
今生，青龙和朱雀都已经到手了，白虎沉睡在炎天国，只剩了个下落不明的玄武，只要他们利用已有的冥灵去找，肯定不会太麻烦。这是距离找齐四冥灵最近的一次，只要找齐，云倾就能拥有神位。
有了神位，相当于是对神界低头认了错，从此云倾归神界管，便再也不需要来人间受苦。
跳脱出了轮回，自然改变了命运。
苦难相伴的赎罪之程就此终止，到那时，人间短暂的一生算得了什么呢。好好坏坏，成亲与否，折与不折，都不重要。
“我不要跟你成亲！”云倾好似突然忘记了自己在高空之中，忘记了自己的恐惧，推开了宋远慕的怀抱，“你上次求婚我本来就没答应。正好，不成了！”
宋远慕拉住她：“你别听方六文胡说八道，他有时候算得不准。”
“那这次要是准了呢？”云倾迎着他的目光，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，“宋远慕，你最好别在心里面帮我做什么决定。我不会领情的，而且会恨你！”
宋远慕的反应不似她这般激烈，还有心情调笑：“你是在担心我吗？”
云倾别过脸去：“我担心的是我自己。必有一折，万一折的是我怎么办。”
“嘶，不过……”那边一直在扒拉手指头的方六文再次出声，“枯木飞花，否终则泰，星火燎原，风吹又生。”
此话一出，连前头苏映星都忍不住转过头来：“这又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意思就是，人虽死又生，折之不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