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是他。
云倾用旭禾打碎了八角凉亭的法阵,飞身落地,挡在东门远慕身前,抬手一挥,便让妖界的守卫们停住了动作。
东门远慕看不到云倾的魂魄,只觉冷风溜进衣领中,一阵发寒。
他刚被守卫打伤了腿,此刻坐在地上,一时爬不起来。
其实云倾是有私心的,她不舍得这一世的亲人。他们待她很好,待她很真诚。即便她魂魄不适,也还是愿意留在这里,不想让他们伤心。只是他们想要给她讨个说法,恐怕无法实现。
总不能真的再起一场战争,她还是得早些离开才好。
离开之前,能看到这一世的阿聿历经艰险来妖界找她,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。
她的阿聿永远会为了她而勇敢。
鬼差感应到她走出法阵,立即现身:“倾姑娘!”
云倾温柔地摸向东门远慕的脸:“好好活着。你有你的人生,有爱你的亲人朋友,不必急于来找我。”
地府的锁链捆住她的手腕,她没有选择跟谁告别,静静地随着鬼差走了。
……
唐愿记得灵阳山上的师兄曾对他说:“不论是人是妖,是魔是鬼,只要有了软肋,就会离死亡越来越近。”
明通仙人的软肋是善良。
善良让他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唐愿,善良让他魂飞魄散至今都没能转世投胎。
几百年过去,唐愿早已经记不得日子了。
只记得杀了明通仙人之前,仙人坐在高台,像往常一样问他:“以后有何打算?”
他不解,仙人说:“杀戮过后,便是一桩孽债,你好不容易修成仙,若从此沾染恶念,怕是路不好走。”
他不屑地说:“不必威胁我,我的路就算再不好走,也好过你无路可走。”
那时的唐愿嚣张跋扈,什么都不放在眼里,他从不认为软肋这种致命的东西会在自己身上出现。虽然他确实像云倾说的那样,有时会干脆希望有那么一个人把他杀死,结束这无止尽的一切。
他有求生的欲丨望,也有求死的念头,两个他挣扎不休,纠缠拉扯,复杂地共存。
扔掉阿昊的身体,他的魂魄辗转漂泊至人间。六界之中,他还是最喜欢这个地方,谁让这里的人都脆弱呢,很好玩.弄。
某日,他随意附体了一个富家公子,也不知道有意无意,这公子的身体倒是很健壮。他没什么特别的目的,只是想玩几天,跟着公子的友人一同去了什么赋诗会,到了地方才发现不过是挂了个文雅名头的青楼。
姑娘们如蝶扑花,一个又一个不死心地往他身上凑,他扔了几锭银子出去,捏着小酒盅,让她们滚。
友人以为他看不上这些胭脂俗粉,拉着他,勾肩搭背往外走,说带他去见见好货。
他兴致缺缺,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女人,那种为了消解需求而做的事很是乏味又恶心,他并不喜欢。
到了地方,友人带他上了一条船。粗鲁地撩开清脆当啷响的珠帘,里面的姑娘受到惊吓,抬起眸子,手中琴音停顿。
唐愿去旁边坐下,继续喝他的酒,该说不说,酒当真是个有趣的好东西,有时越喝越清醒,有时越喝越沉醉。喝酒的本身就好像一场赌局,什么结果都必须接受。
友人冲上去搂着姑娘,要姑娘坐在他怀里弹琴。
唐愿醉山颓倒,却听一声:“黄公子!情儿不卖身……”
友人笑道:“再好的清倌人也不过是为了抬个好价钱罢了,我与张兄愿意出到价格,你就只管接着!”
“哐——”
唐愿双手撑在桌面上,撞得摆琴的桌面随着船儿一晃。他歪着头看着这个姑娘:“你叫什么?”
友人提醒:“快说话呀!张兄家里堆金积玉,只要得他一声令下,你下辈子都不愁吃喝了。”
姑娘坐在友人怀里怯生生地回答:“小女子姓李,名叫情霄。”
“情霄。”唐愿念了一遍,然后故意为难般,突然发怒掀了桌子,在姑娘的尖叫声中,他命令道,“以后你不准叫情儿!”
跌跌撞撞地,唐愿爬起来往外走,这辈子从来没这么不稳当过。走到船头,不等船靠岸,“哗啦”一声,他头重脚轻栽进了水里。
“张兄!——”
友人一声高喊,唐愿摆脱了正在沉水的身体,烂醉如泥的魂魄飘出来,附到了路边乞丐的身上。
以天为被,以月为烛。
最初的最初,他就是一个乞丐。
当乞丐有什么不好。
“小竹,小竹!”
旁边也不知道是谁,大半夜的来打扰乞丐休息。他睁开醉眼,没好气地问:“干嘛?”
对方温和地笑着俯身,把用油纸包着的白面大馒头放在他旁边:“老王蒸了馒头,给你带几个。本来以为你在客来酒馆呢,没想到在这,有点冷了,里头还热乎!”
唐愿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,恍恍夜色中,他看清了眼前人,后知后觉地想起来,这里好像的确是在一个什么……丹凰山脚下。
丹凰山。
心头冒出一句脏话。
他怎么就跟云倾和阿聿这两个讨厌的人绕不开了呢。
作者有话说:
唐愿:(郁闷.jpg)很烦。
阿聿:(举起拳头)你特么喜欢我老婆你还有脸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