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么知道？”他顿了一下，继续说，“你妈告诉你的？”
“不是，是我爸偶然提了一嘴。”
提起宋有福，温博的脸色变了变：“没错，先前我是想让你爸从中间牵线来着，当时他还答应得好好的，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改口了，还说什么他拉不下这个脸，哼，你爸就是个老古板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小姨用手肘碰碰他胳膊：“行了，待会儿再说，赶紧吃饭吧。”
温博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，抬手又夹了个大虾往宋也的碗里送，一面笑着说：“我一说起正事来就把吃饭给忘了，别介意，别介意，都赶紧吃，这虾可新鲜了。”
宋也适时将面前的碗往回收了些，微笑着说：“不用了姨夫，再新鲜的虾吃多了也是会腻的。”
温博愣住，悻悻地收回手：“好好，那吃点别的，这个石斑也不错……”
沉默片刻，宋也放下筷子，拿起纸巾擦擦嘴。
“姨夫，虽然我对投标这种事不太了解，但我觉得，这种商业性的东西还是得公平竞争才行，您要是想指望一顿饭就能把这个项目拿下来的话，可能有点不切实际。”
话音刚落，温辰屿在一旁嗤笑一声：“你也太天真了吧，这种事当然少不了送礼，而且这礼还不能轻了。”
温博一拍桌子，呵斥道：“小孩子乱插什么嘴！”
说完又满面笑容地望向宋也，“真就只是吃顿饭，顺便向周书记了解一些情况。”
宋也抿抿唇，想了想继续说：“姨夫，周叙爸爸是体制内的人，贿赂官员……是违法的吧？”
“你这孩子，怎么能说是贿赂呢？”温博脸色大变，语气也变得着急起来，“真就只是吃个饭的事，你怎么想这么复杂，再说你妈没告诉你吗？那个项目是我们两家公司打算一起合作的，所以，如果最后能弄成喽，我和你妈能赚不少钱。”
气氛凝滞半晌，宋也抬起眼睛，认真地看着他：“小姨夫，您可能理解错了，我跟周叙还真没熟到您想的那种程度，所以对不起，这个忙我帮不了。”
温博从鼻子里哼一声：“你忘了你爸出车祸在医院住院的时候，我和你小姨一有空就去看他，怎么现在到我求你们办事了，你们父女俩一个接着一个推辞。”
宋也心里得火气蹭的一下蹿上来，强忍着才没表现在脸上。
“您说的对，晚上回去我跟我爸妈说说，让他们改日摆两桌，请您和小姨好好聚聚，您看成吗？”
温博没说话，把脸扭到了另一边。
气氛尴尬到极致，宋也扫视一圈，看到温辰屿低着头一言不发，小姨欲言又止，而蓓蓓一个劲儿拿眼睛翻她，好像她做了什么错事一样。
“挺晚了，我爸该下班了，要没别的事的话，我先回去了。”她站起来，离开餐桌，“小姨再见，蓓蓓，回头到我们家玩啊。”
蓓蓓噘着嘴气鼓鼓地说：“我爸说你是白眼狼，我才不跟白眼狼一起玩……唔……”
话没说完就被她妈捂住了嘴。
宋也望向小姨，她的脸色很难堪，还有些许歉意。
“先别走，等会儿让你姨夫送你。”
“不用那么麻烦了，我自己打车就行。”
说完，她扭头就往外走，一刻也没多停留。
走到门口时，身后传来小姨的声音：“辰屿，快去送送你姐。”
宋也假装没听见，拎起包推开门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很快，温辰屿追出来，在她进电梯前将她拦住。
“姐。”
宋也没回头，平静地按下电梯按钮，说：“今儿太阳从东边落下啦，居然能听见你叫我一声姐。”
温辰屿扒拉两下头发，看起来有点烦躁：“我爸就那样，财心重，什么事都只讲利益，他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“没事，这都是他们大人的事，我又管不着。”稍顿，她又笑笑，“狗屿，这件事你事先知道吗？”
“我肯定不知道啊，我要是知道我就不让你来了。”
“哦。”
“你不信我？”
“没有不信。”
温辰屿眉心直跳：“屁，你这样子明明就是不信，不是，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，我要是早知道我爸让你来是想劝你帮忙贿赂人家，他给我一万块我也不干。”
再次沉默半晌，宋也扭头看着他的眼睛说：“所以，你也觉得这是贿赂，对吗？”
温辰屿愣了愣，然后点点头：“嗯。”
宋也轻声叹一口气：“有时候，我真的搞不懂这些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。”
没多久，电梯到了。
温辰屿说：“我送送你。”
她摇头：“不用，我想自己走走，散散步。”
这次他没再坚持，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。
出了小区，宋也迎风站在马路边等车，可直到一辆空车停在她面前她才猛地想起，自己身上没带一分现金，好巧不巧的，手机也没电了。
于是，她只好抱歉地告诉师傅“不用了”，然后沿着人行道往家的方向步行回去。
夜色中，灯火虚幻浮华，路上车流不息，走到一半她实在走不动了，于是换了方向，打算抄近路。
不知不觉，她走到一个巷子里，这里原本是一片旧工厂，后来改成居民楼，住的都是些上了岁数或者外来打工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