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时已到,鞭炮声响,陆郁骑着系灼灼红绸的高头大马,愈发眉眼俊朗。
红绸轻牵,林晴柔被领入了陆府的大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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觥筹交错,良辰已到。
不出所料,陆嘉也已顺利回到陆府,双喜临门,陆府的灯笼从大门一路延伸到内宅,回青玉笑着迎来送往,走过回廊,却缓缓收了唇角的笑意。
陆郁一身喜袍,满园的灼灼喜色,却化不开那身影的寂寥沉郁。
自从公子去了林府见了那林二郎,便谢绝外客闭门不出,眼见得一日日面色苍白得可怕,他正焦灼之际,没曾想公子再次走出院子,却是要迎娶林家姑娘。
青玉缓缓走过去,轻声道:“公子……宾客已陆陆续续前来了,东宫那边传信,说是太子殿下也会来,您看……”
“我晓得。”陆郁垂眸,声音低沉:“国子监那边如何了?”
青玉一怔,没曾想他问的是这个:“江公子那边很好,他一心念书,并不知京城之事……”
自从那书童雨夜出事,陆郁便让青玉给江诺了两个陆家的书童。
因了刻意的隐瞒,江诺到现在,都不晓得姐姐出事的消息。
“走吧。”陆郁轻声道:“随我去迎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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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那绣楼建好,绫枝便常日在楼上刺绣。
绣花绣草绣飞鸟鱼虫,也可暂时忘我,沉浸其中。
可李御却并分明不愿她过如此简单的日子。
宫人战战兢兢的呈上托盘,嫣红织金的裙整齐摆放其上,透露露骨的妩媚张扬。
和她往日的风格大相径庭。
绫枝的眸光从那衣裙,缓缓移动到随即而来的李御面庞上。
他今日神采奕奕,墨发用高冠挽起,衬得双眸愈发俊朗如星,薄唇仍含着似笑非笑的恼人笑意。
纵使绫枝恨他入骨,也不得不说,这皮囊倒真是上天倾情赐予。
“今日有喜事。”李御一身红黑相间的太子礼服,抬手间,半隐半现的龙纹彰显着他尊贵的身份,连语气也不容违抗:“穿上它,孤要带你出宫。”
绫枝木然张张唇,却什么都没说。
李御的命令,她若想违抗,只是自取其辱罢了。
再说,她也甚想出宫,看一眼东宫外的天。
绫枝从未穿过这般繁复的衣裙,她闭着眸任凭侍女摆布,再睁开眼眸,便看自己一身嫣红裙摆,头戴流苏步摇,就连唇上,都抹了娇艳的红,遮住了她苍白的唇色,和死死咬唇的白印子。
“姑娘长得真是又清冷又惊艳。”伺候她的宫女犹豫了几分,还是忍不住夸道:“唇长得也好,只是太苍白了,奴婢便为您多上了唇脂。”
绫枝对镜自照,嫣红的唇,苍白的脸,活似被上了胭脂,身不由己的僵尸。
“这么一打扮,你这脸,倒还不至于辱没了孤。”李御轻轻捏起她下巴端详半晌,语气轻浮:“看来孤此番藏娇还藏对了。”
绫枝还未回过神,已经被塞到马车上,李御坐在她身畔,俯身到绫枝耳侧:“不是想见他吗?孤这就带你去陆府。”
第63章 甜酒
绫枝还未回过神, 已经被塞到马车上,李御坐在她身畔,俯身到绫枝耳侧:“不是想见他吗?孤这就带你去陆府。”
他语气不似玩笑, 绫枝咬咬唇, 压抑住心头的疑问, 只装作浑然不在意的模样。
马车果真一路行往陆府, 非年非节,沿途树梢却挂着望不到尽头的红灯笼,灼灼喜色刺得绫枝停住了呼吸, 心头翻涌的讶异,痛苦几乎要将她淹没。
他真的娶了旁人吗?在自己还未曾过百日之祭时……
李御扫了一眼她扶着马车微颤的手,任凭谁都能瞧出,她在难过。
她每日都不曾正眼看过自己,如今却未陆郁如此模样。
喜庆的灯笼影笼罩在李御晦暗的眼眸之上, 衬得那双眸愈发凉薄,李御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马车外的街景:“林家是京城望族, 陆家也是朝廷新贵, 这次大婚,倒甚有排场。”
绫枝怔忡的坐在马车中, 望着车外繁华喜庆的灯盏,拼命咬着下唇。
她不敢开口, 唯恐一开口便会哭出来。
林陆大婚……是了, 陆郁是朝廷新贵, 如今青云直上,自有京城贵女和他喜结姻缘。
她从未妄想过, 他能孤身始终等她。
可如今……她尚未曾过百日, 陆府便张罗着迎娶了新妇。
绫枝后背微微颤抖, 她只想逃离眼前这梦魇般的可怕之地。
帐幔,纱幕,红烛,灯笼,织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网,她身在其中,无路可逃。
马车仍在向前,绫枝垂眸,毫不迟疑的想下车,一个大掌却不由分说的揽住了她的半边细腰,低沉声线响起:“你是孤带来的人?想逃到哪儿去?”
绫枝泪眼盈盈,再开口时不似之前那般倔强,反而有了几分恳求的意思:“殿下,我身体不适,想要先行回去休息,今日……不能奉陪您了。”
她知道,李御之所以把她叫来,就是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陆郁和旁人出双入对,摧毁她最后的一丝念想。
她在东宫,之所以有一口气撑着,无非是落水之人能看到远处有岸,尚且能奋力挣扎。
陆郁,便是她身在冰冷的水中时,遥望到的满含希冀的岸。
哪怕知晓这岸也许不会等到她停靠,但遥遥望着想着,也是一份念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