绫枝咬牙走出去,眸光破碎茫然,却又有幽深的坚韧。
李御本以为绫枝定然已经歇下,谁知走到窗前,又看到那身影吃力不屈的朝前走着,摇摇晃晃,似乎下一秒就要跌在地上,望过去比昨日还虚弱。
李御站在窗前,望着那柔柔弱弱的身影,第一次感觉到无力。
方才有多汹涌他清楚,她又如何能一步一步,支撑着走回她的宫室。
绫枝艰难挪动脚步,她迷迷糊糊的,心中只有往前走的信念,每走一步身后便是钻心的痛楚,她眉心未蹙,恍恍惚惚向前倒去,以为会摔到冰冷的地面上,却跌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。
绫枝努力掀起眼皮,看到李御居高临下的俯瞰自己。
她还没来得及说话,一个大掌已覆上了额头,李御胸口微微起伏,攥紧绫枝腰身:“去,请太医。”
“我……我无碍……”
绫枝一张口才发觉声音沙哑难听
李御微微皱眉,似是对她已没了办法,缓缓低叹道:“靠着孤。”
绫枝发烧神智恍惚,却也不愿靠在那温热的胸膛上,只偏头过去,尽可能的远离那如松如雪的气息。
李御咬咬牙,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怀中,冷哼:“你还真是倔!”
不知是实在无力改变,还是李御的胸膛也算舒服,绫枝竟未曾再挣扎,任由李御横抱着她穿过大半个东宫,踏入她的弄芙轩。
李御本以为将绫枝掳掠到东宫便能平复心情,但却始终心情始终烦闷,如今望着小姑娘沉沉闭眸,靠着自己的胸膛,有了几分依赖自己的模样,竟恍然发觉唯有此刻,心情算得上不错。
冯公公跟在李御身后,心思随即暗暗转动。
他自知殿下向来心性坚决果断,最厌旁人忤逆,殿下想让江姑娘歇在正殿,江姑娘又几次三番的违逆,以殿下的性子,哪怕用尽手段,也会让她学乖听话,可如今,殿下却亲自抱着人进了江姑娘的宫室……
此番倒是殿下让步了。
冯公公眸光一转,立刻把绫枝的地位抬了抬。
看来以后……凡事只要和江姑娘有关,更是要小心对待……
太医很快赶来,伸手把脉片刻,惊道:“姑娘体热多久了?身上可是有伤?”
李御皱眉:“无碍吧?”
那太医皱眉良久:“姑娘忧思过度,身子已是亏空了,还没养好又发起热来,若是姑娘有外伤,还是要尽快将身上的伤治好,再好好将养气血,排解思绪……”
绫枝被汗浸透的脸颊透着反常的红晕,嘴里喃喃不清说着什么,显然已是开始烧了,李御沉吟着吩咐道:“你先把药尽数开了。”
稍微一转念也晓得绫枝身上的外伤伤在何处,那地方他又不许被旁人看,少不得要自己……
李御捏住药,待宫人将绫枝擦洗干净,再小心翼翼给她上了。
一时不知是自己折磨她,还是她折腾自己。
绫枝发热起来,几乎人事不省,被李御灌了药,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才退了烧,天色已完全黑沉下来,她察觉身上有重量,借着窗外月光定睛看去却是李御,他坐在床边的矮榻上,倒在自己身上睡得正熟。
绫枝垂眸望了望他的侧脸,偏过头去。
也不知李御为何不去他的宫室,要在此处守着自己。
想着恍恍惚惚,似乎是他将自己抱进来的,绫枝便心下冷笑。
她如今境遇,皆是拜李御所赐,刽子手的好心,她万万不愿领教。
心头翻涌千万种思绪,却僵着身子动也不动,并非是不忍将李御惊醒,而是怕将此人吵醒,又是一场噩梦的降临。
绫枝侧首躺在床上想心事,却听李御轻声呢喃道:“冷……”
绫枝一僵,她从未想过,清醒时漠然冷峻之人,睡醒后还会呢喃着说梦话。
她自然不会好心到同情恶人,瞟了眼窗户,恨不得起身将那窗户缝再拉开几分。
“冷……”夜里,李御低沉的声音竟掺杂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惶恐:“不要……不要淋雨,父皇不会来的……”
绫枝一怔,疲惫的闭上双眸装睡,偏过头连呼吸都在克制,她可不愿恶人在此时醒来,若太子晓得这番丑态被她瞧见,定要百般折磨她。
*
又过了几日,东宫上下倒是忙碌了起来,就连下等的宫女,走路步子都比以往快些,手里捧着托盘,显然是在装点什么。
清露在东宫倒甚是灵光,笑着向前打探道:“姐姐,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?怎么看你们一个个都在忙呢?”
“喜事?”那宫女一笑道:“殿下的生辰日,自然是大喜之日。”
清露一怔:“殿下的生辰日……快到了吗……”
“对,就是这月十八。”那宫女瞥了一眼院门:“我看你关系好才对你多说几句,平日倒还罢了,大日子可要让你们姑娘多上心打点呢……”
东宫中的下人自然不晓得其中的勾勾绕绕,只觉得苏朝朝是殿下的旧爱,这位江姑娘是殿下的新宠。
如今殿下生辰日将至,东宫上下,殿下的后宫又只有她一人,少不得要用心准备一番。
清露扯出一丝苦笑来:“我们姑娘和太子不是你想的那层关系……”
那宫女红着脸一笑,倒也不点破。
那夜她也在寝殿,里头的动静倒是听得一清二楚,若非太子宠妾,又怎会一晚恩宠不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