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热闹依旧,李御和绫枝同乘一辆马车,车内寂静,唯有车轮辘辘,李御淡笑道:“此时此景,倒让孤想起乞巧那晚,也是我们二人,同坐一辆马车。”
绫枝登时僵硬了背脊。
那个夜晚,她偷偷用药,暗中迷倒了李御,按太子睚眦必报的性子,又岂能善罢甘休?
她正如此想,便听太子压低了语气,在她耳畔哑声道:“敢在孤身上用这等小把戏,你也真是胆子大。”
绫枝不动声色的朝另一边挪挪身子,淡淡道:“形势所迫,不得已而为之罢了。”
李御眯眸一笑,上下打量绫枝。
“如此说来,你那时痴痴傻傻,也是形势所迫在做戏?”
他如今,倒是真的有几分钦佩绫枝的淡然。
绫枝闻言,眉目顿住,显出几分无措怅惘。
“是孤失言。”李御望见她的神色,轻叹一声,缓缓开口:“枝枝,你在宫外这些时日,孤就在你身畔,看着你一日好似一日,孤……也甚是开怀。”
马车外传来依稀的叫卖声。
烟火人间,摩肩接踵。
绫枝泛白的指尖轻轻抖了抖,正要开口说什么,却突然顿住。
马车窗外,一个老妇人衣着华贵,正笑盈盈的拍着身边□□的手背说些什么,她们二人后头跟着几个侍女,显然是浩浩荡荡,来首饰店采买。
那老妇人,恰是陆郁之母,那□□,自是陆郁新婚之妻林晴柔。
和陆郁的往事都已放下,绫枝对林晴柔倒没什么,但看到陆夫人,眸光却仍免不了的,有几分冷意。
李御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,瞬间了然。
陆夫人这次带林晴柔出来,是去山上的送子观音庙拜拜,毕竟这媳妇儿进门也有一段日子了,可肚子却没有音信,陆夫人不由得犯了嘀咕,非拉着林晴柔上山进庙磕头跪拜,还开了不少草药,林晴柔有苦说不出,也只得配合而已。
下了山,陆夫人对媳妇儿毕竟还有几分愧疚,便主动提议带林晴柔来这家京城贵女圈最喜爱的首饰店买首饰。
林晴柔被折腾得心中五味杂陈,哪儿里还有买首饰的心思,偏偏陆母还在一旁劝道:“这个金花生耳坠子就不错,戴上了,下个月就能怀上大胖小子。”
林晴柔一阵悲伤无力,也只能强笑着配合陆母,女人总是爱首饰的,她挑选出了几个,谁曾想正要下单时,那首饰店老板却匆匆忙忙道歉道:“对不住对不住,这些首饰,本店都不卖了,统统要包起来,送于贵人呢。”
“笑话!这些都是我们挑好的首饰,岂有送别人之理?你欺负谁没见过贵人呢!”陆郁在朝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陆母在京城,逐渐也有了气势:“我们已经挑好的首饰都包起来,大不了,让那贵人去陆府找我们理论!”
除了太子和皇帝,如今陆府谁都不怕,再说太子宫中无人,宫中的贵妃娘娘也不会要这等年轻贵女的首饰,陆母因此才敢说出这等话。
“陆夫人,还真是不巧了,”正在此时,有一内监模样的人走上前,淡淡道:“这首饰是殿下亲自下的旨,要首饰的,是我们主子心尖尖上的人,就连她进宫,殿下都怕摔着碰着,陆府的门,她怕是不会再进了。”
陆夫人一怔,认出是太子的内侍,忙赔笑道:“原来是主子娘娘相中的,那还真是巧了,公公您一句话,我们包了给娘娘送去也是应当的,晴柔,快把首饰拿出来奉给公公——”
林晴柔认真挑选了半晌,心里也有了几个喜欢的,如今被夺爱,更是难舍,但也只得忍气吞声,含笑上前,双手奉上。
谁知那公公却一脸倨傲的捡了几个淡淡道:“就这几个吧,剩下那些花生桂子什么的,太俗气,我们姑娘眼光高,也看不上这等俗物,你们就留着吧。”
一番话说得陆夫人一怔一愣,平常李御身边的太监都人精儿似的,今日怎的说话让人如此气血上头,但也只能忍气吞声,赔笑应了。
心里却不由嘀咕,也不知究竟是何等仙姿之女,能得太子如此宠爱。
出门一眼看到马车窗里的皎洁侧脸,却登时愣住:“绫……绫枝……这不是江家的女儿吗?”
“是江家的姑娘,但姑娘的闺名,却不是夫人能叫的。”那公公淡淡道:“云泥有别,夫人日后,还是小心谨慎为好。”
说罢,宝马香鞍浩浩荡荡而去,只留下她们两个人面面相觑,相对无言。
望着满目琳琅的首饰,回想起方才陆夫人忍气吞声的模样,纵使清冷如绫枝,也有几分快意,她轻声道:“殿下何必如此张扬?”
李御倚在车壁上,语气仍一如既往的沉稳:“你是孤后宫唯一女眷,有怨就报,有恩就偿,大可多些张扬。”
绫枝不由怔了怔。
从寄人篱下,到随陆郁入京,她一直压抑所思所想所为,韬光养晦,低调行事,唯恐惹祸上身。
李御却要让她,多些张扬。
绫枝垂眸,语气冷淡:“我和东宫并无关系,更不是东宫女眷。”
“那你是孤唯一心悦之人——”李御挑挑眉,低声道:“孤自然要对你好,余下那几句,仍然都可不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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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着绫枝决绝而去的背影,陆郁气得全身发颤。
他如此挚爱绫枝,一心一意为她着想谋划,她却如此绝情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