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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被废的消息不胫而走,天下哗然。
宁王府上尚未高兴多久,一道圣旨便抵达门前,召宁王速往长安。
“这一道圣旨下来,恐怕本王的安宁日子就到头了。”奚旷立在窗前,嗤笑一声。
太子刚被废,皇帝就召见宁王,且只召见宁王,不召见陈王,此举意图,在旁人眼里,可谓是昭然若揭。
——他莫非就是下一任东宫之主?
多么顺理成章的事。
比起陈王,显然是宁王更适合继承大统。
“陛下想见殿下,是意料之中的事,可为什么,却还要求把夫人带上?”朱策皱眉。
奚旷冷道:“他即使不说,本王也不敢放母亲一人在府上。”
谁知道会不会再发生一次,他人在长安,府里人却不见了的事情?
“按理说,即使陛下是想让殿下接任,那也不至于这么快。毕竟到现在为止,太子只是被废,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置。”朱策分析着,“陛下却这么急着要见殿下,会不会是因为怀疑殿下才是下毒之人?”
“怀疑又如何?他并没有证据。”奚旷道,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本王这儿有一封信,你派人暗中送去潘刺史府上。”
“是。”朱策得令,转身开门出去了。
门外,一直贴身服侍宁王的小内侍柏树,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来。
“有事?”奚旷看他。
“不知殿下此次去长安,要带多少人?”
奚旷道:“放心,带着你。”
柏树不禁咧嘴笑了笑,又想到被奚旷一眼窥破了心事,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。
“对了,你去望山小院说一声——”
奚旷忽地顿住,柏树疑惑道:“说什么?”
“罢了,本王亲自去一趟。”奚旷道,“你收拾你自己的罢。”
“奴婢有什么可收拾的,奴婢这就去替殿下收拾衣物!”柏树欢快地跑了。
奚旷摇了摇头。
到底是半大少年,沉不住气,还真以为是自家主子捡漏,要去长安当太子呢。
奚旷走出寝殿,来到望山小院前。
小院里一如既往,安安静静。他推开门,看见虞春娘正穿着厚厚的冬袄,埋头案前认真画着那些九九消寒图,心脏猛地一抽。
一股难言的锥心之痛弥散开来,他情不自禁地抓紧了胸口。
当初桑湄给了她整整一沓消寒图,她画得又慢,从春天画到了冬天,都没能画完。
虞春娘听见响动,抬起了头。
“奶娘。”奚旷唤了一声,手臂从胸前垂落。
虞春娘静静地看着他,目露疑惑。
“太子谋逆被废,陛下召我入长安。”他也不在乎她听不听得懂,只是继续陈述着,“陛下还要求带上您一起,所以,明日我们便要启程,前往长安了。冬天路上冷,您若是有什么不适,就及时说。”
“长安……”虞春娘重复了一遍。
“对,长安。”奚旷道,“进了长安,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。也许您还得入宫去见一见陛下……记得他吗?您曾经见过的……罢了,也没必要想起来。”
房中烧着银丝炭,温暖如春,但奚旷却越站越凉,再也待不下去,匆匆道:“那我先走了。”
虞春娘目送着他离开,他关门的时候太过用力,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浮尘,在阳光下闪现了一瞬,又随着房门的闭合,看不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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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湄坐在小镇街边的台阶上,等着路人光顾她的生意。
她面前摆了一只竹篮,篮子里是一些削好的木牌,牌子上刻了一些祝词,诸如“出入平安”“寿比南山”“财运亨通”“心心相印”之类,凿了洞,穿了丝线,还用便宜的颜料涂了底色和字。平心而论,这木牌做得着实粗糙,唯一可圈可点的,大约也只有上面的字形还不错。
她在这儿坐了一上午了,只卖出去一个。
不过,反正她也不是真的以此谋生,并不在乎。
她搓了搓手,下意识对着冻得泛红的手哈气,结果一口气哈在了头巾里,她才想起来,自己为了遮掩容貌,正裹着头巾呢。
好在正值冬天,大街上裹得比她更严实的比比皆是,她也不显得突兀。
她正百无聊赖地观察地上的蚂蚁,两道影子在她面前停住。
她抬起头,看着面前的两个随从,笑了笑:“两位大哥,买福牌吗?新年了,买一个回家挂着罢。”
随从们嗯了一声,蹲下身开始挑挑拣拣。
“孟大人言,陛下传旨,召宁王入长安。”
桑湄挑了挑眉。
太子被废的消息,她前两日便听说了,满城都传疯了,街头巷尾都在热议太子谋逆一案。
至于这召见宁王,到底是只有朝臣才知道的事,传得慢了些,她今日才晓得。
“没召陈王?”
“暂时没有。”
“有意思。”桑湄沉吟片刻,“不过这也不是我们能操控的事情,让舅舅随机应变即可。”
两个随从挑拣了一会儿,选了两个福牌,往篮子里丢了两枚铜钱,便走了。
桑湄又在原地待了一会儿,听了不少当地百姓的闲聊,从天气聊到土地,从生意聊到钱庄,什么都有。见时间差不多了,便提起篮子,往镇郊的方向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