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人也是面冷心暖的,而且还很聪明,贺南嘉拍马屁道:“跟着傅将军共事委实三生有幸,既能安全,又不会头秃。”
绝对是发自内府的赞赏,有勇有谋,还低调,就是傅琛了,跟聪明人共事,头发都能少掉些。
然而,傅琛只听见“头秃”二字似的,想起了侯府那次军法拔头发,方才微微弯起的薄唇角压平,他看了她一眼,当真是记仇。
贺南嘉丝毫没察觉出傅琛以为她记仇,脸上的笑更加灿烂,殊不知在傅琛眼里更是影射什么似的。
不一会儿功夫。
大部分陶瓷油缸的碎片被找出来,已经能拼凑出一个油缸了,贺南嘉依次闻了闻,确认了起火真实原因,可她没直接对峙,因为临时改了策略。她拿着两快碎片,垂在身侧的袖口中,而后问:“当时在伙房的都有哪些人?”
陆怀远听见询问,暂时停了拷问。
除了倒油的厨子,另外两人站出来,其中一个也是厨子,看着三十岁上下。另一个则是该厨子的学徒,大约只有十多岁。
“说说你们看到的。”贺南嘉问二人。
三十左右的厨子回忆道:“小人正在切菜,听见王厨子的尖叫声就转头看去,那火就跟蛇似的疯狂往四处窜开来,我见王厨子的手跟脚都着火了。就赶紧浇水扑灭,还吩咐我这小徒弟帮忙灭火”
十多岁的男孩满脸黑色的焦土,纯真的眼眸透着些青涩、畏惧,他嗫嚅:“我到了一桶水过去,可火太大了,就如我师傅说的那样,跟蛇似的爬的非常快,一桶水下去见没有灭,我就害怕的赶紧跑出去了。”
贺南嘉点点头,将手里两块碎片递过去,先问十多岁的学徒,“能闻出什么吗?”
学徒双手捧着闻后,纯真的眸子有些迟疑,“……火油。”
三十多岁的厨子一听,也低头过去闻,而后就肯定,“就是火油。”
“你们能肯定?”贺南嘉问的是他们,看的却是倒油的王厨子,他眼神躲闪垂下,脑袋也垂的更低。
“我们是厨子,自然不会认错!”
贺南嘉颔首,走到跪着的王厨子跟前,“一个学徒都能从这油缸的碎片中残留味道闻出有火油,而你在倒油前,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出不对劲?王厨子不会是想说,这几日染了风寒,鼻子失灵了吧?”
她特地绝了鼻子失灵谎话的后路。
王厨子背脊冷汗倒灌,跪着的手已微微发颤,仍坚持道:“小人这几日累狠了,精神恍惚不打紧,所以所以一时没注意啊。”
言罢,一道冷光闪来,噼里啪啦的。
动作静止以后,贺南嘉看清,正是傅琛的软剑,已如冷蛇一般绞上王厨子的脖子。
“别别别,大人,我说,别杀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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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工坊出来,陆怀远摇头道:“那厨子的话你们也信?”
贺南嘉、贺文宣怔怔望过去,眼中一言难尽。
陆怀远已将黑不溜秋的绯袍脱下,单手揽着,被兄妹二人这么一看,又无奈有憋屈,“我一到工坊门口就进去了,没耽误过一刻的功夫,这来办差,自然要身穿官袍,这也是我的问题?”
贺南嘉挑眉,懒懒道:“无心插柳柳成荫啊。”
陆怀远:“……”
王厨子称:三日前收到一封、一打银票、一缸火油,要求他连续十日观察工坊可有绯袍官员来此,若有即刻火烧伙房,那火油就是三日前备在自己灶台下的。
伙房的厨子都有自己的灶台,平常也不会随便用别人的灶台,有偷艺之嫌,加上火油存放油缸里,一点儿都不打眼,乍一看就以为是存放食油的油缸。王厨子贪财,二话不说就干了,信早就焚毁。
圣人命大理寺十日内破案,盗贼虽做了一出戏,可还是买了层保险,万一笼箱发现已被调包了,查到平阳官工坊就是迟早的事,大理寺少卿一定会来此。陆怀远那身绯色官袍,就是传信方式,此举可保一个用无后患,若来人是别的绯色官袍,主事房也会被烧毁。
户部侍郎身着紫色官袍,且他并没进工坊,而是去了隔壁的农坊视察粮运,便排除了他的嫌疑。
陆怀远沉着熏黑的脸不做声。
“二妹妹觉得,平阳驿站还有内鬼吗?”贺文宣问。
傅琛将平阳驿站封死就是个暗示。
贺南嘉摇头:“还不知道,但我建议我们别回平阳驿站了,走一遍京兵押送官银的路线吧。”
平阳驿站的线索已捞不出来了,现在官银如何被调包、何时被调包都不知,回去也无用。若有内鬼,防范起来也困难。
“现在?”陆怀远抬头看了眼高挂的明月。
“少卿大人,”贺南嘉看向陆怀远似笑非笑道:“您觉得白日里调包官银方便,还是夜里更好下手?”
陆怀远懂了她意,别开视线不做声。
几人打马前行。
平阳官工坊距天临寺驿站不远,几人慢速策马两个时辰便到了,此时天幕低垂。
“可有发现?”傅琛问。
贺南嘉明白他问是否有发现适合调包笼箱的地方,她丧气摇头。
几人慢速策马就是为了让她能沿途仔细观察,可惜,这段路连颗树都没,别说调包笼箱了,就是男子想行个方便都不成,何况她是女子,她早憋的膀胱要炸/裂了,进了天临寺驿站就直奔恭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