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珠宝何时被盗?细细说来。”
“珠宝是红沙舵的少帮主接的,本来是由他们负责押送到蜀地,但少帮主不慎摔了腿,这件差事就由叔叔出面,要了过来。珠宝进库之前,我和胖子亲自查看过,没有丝毫问题,出库时亦然,一直到码头都是相安无事。可到了码头,验货的伙计搬箱子时,察觉箱子重量不对劲,将箱子打开就发现珠宝少了大半。”
谢危学着贺南嘉提审的思路,将六顺的供词与对不上的事实一一记录下来。
最有问题的便是:珠宝显然早就被盗了,可出库查验时还未发现,却被搬货的伙计掂重量时察觉。
这个问题得召集帮中其余人提审。
“你在帮中可得罪过谁?”谢危问。
假设六顺不在场证明真实,那给秀娟珠宝的人,很大可能于六顺有仇。
“我叔叔是黄沙舵的舵主,我用得着罪谁?”六顺恢复了些得意的神色,但触及谢危缓缓扬手的鞭子,赶紧装起孙子来,他道:“但是,整个红沙舵的人,都看不惯我。老帮主夫人许婶,更是认为我故意害少帮主摔断腿,抢了田老爷的差事。”
六顺又将少帮主摔腿的过程简述了一遍,满目皆是鄙夷:“大人您给小的评评理,是不是少帮主自个儿身子弱?”
谢危才没闲情逸致,他正用画好的图表,标注流沙帮几人间的关系、纠葛、恩怨和时间线。
“要我说,铁定就是老帮主夫人害的小人。”
“说说你们老帮主吧。”谢危问完,六顺却许久没吱声,他录好最后一字,搁下笔,看了过去,威胁道:“想皮开肉绽?”
六顺身子不自觉颤了颤,可依旧不松口:“大人,这是我们帮中的禁忌啊!您就是打死我,我也不能说!”
想到田叔耐人寻味的表情,谢危下令:“上刑!”
六顺一副准备受死的神情,双眼狠狠合上,闭出了褶子。可他却觉双脚被抬,上身向后倒平,之后鞋袜被脱,有什么毛绒物在脚板上缓缓游走,瞬间感觉上百只蚂蚁在爬似的。
“啊—”
刚开口,六顺嘴里就被塞了团布,双肩、四肢、头都被刑司牢牢地按住,不得动弹。他一边挣扎,一边嘴里“呜—嗯—”的干嚎,可都是徒劳。
“停!”谢危下令后问:“愿意说左脚动动。”
分明没多久,六顺却感觉像是过了个昼夜般,他自小到大最怕痒了,粗重的呼吸着,根本来不及思考要如何回应,就闻:“再来。”
他着急地、努力说:“嗯嗯—”
谢危眉梢微微一挑,这法子也是从贺南嘉那学来的,他其实大概识别出,六顺说的是:我说。
预备用“鸡毛掸子”挠痒的刑司,看了过来,正用眼神询问,谢危想到贺南嘉的那句:要让罪犯体验一把来之不易,他垂眸。
六顺杀猪般的哀嚎又起。
此人虽然卑劣,可并非罪大恶极之辈,未定罪之前,用刑尚且不妥,贺南嘉此法甚好。
这回,痒刑比之前持续的更久,六顺的眼泪止不住地哗哗外流,谢危估量了差不多时候,扬手。
手持鸡毛掸子的刑司停下,六顺迫不及待地扭头,疯狂向按住他的刑司扭动、眨眼,好不容易嘴里的布被撤去,他来不及呼吸,张口就来:“我说!我说!绕了我吧!大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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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着是寒衣节,侯府晚膳是清淡的素菜,面条、红豆、素菜水饺都是必备的。
膳后,一家子再去祠堂上香。
女使们将事先准备好的供品,五色纸、冥币、金箔等,在院子里烧供,大户人家都会有各种模具,屋舍、假人、车轿之类。
贺武侯府的祠堂里多是善氏的先祖排位,并非是因为贺武侯的祖宗少。当初贺武侯要娶善书琴前,就亲自允诺,要将善氏先祖的排位一道列进来。
“求列祖列宗庇佑,我们一家老小平安、喜乐、安康。”善书琴的祈祷词听着精简,但心中默念的可就多了。
府里所有人都到齐了,包括柳姨娘。上完香,众人各自散去,善书琴则会留下来抄经书,这是她每年的习惯。
“阿姐,你怎么心事重重的?”回了自己的院子,阿通如从前那般,粘上了贺南嘉,二人坐在案前吃茶。
“你如今所学的,孟辽可有教过?”贺南嘉问。
今日傅琛的行为令她非常迷惑,按理说,一个随身带着女子断发的男子,怎会去教另一个女子武艺呢?不怕未婚妻有想法么?
这放后世,可容易引起情感纠纷了。
傅琛的为人,她信得过,并非是那种吃着碗里的、看着锅里的男人。只是她委实想不透,古人极为注重男女有别,明明飙凌府里有女卫,他犯得着亲自上阵吗?
总不是……图钱了?
阿通点头,“有啊,虽然孟辽没表现出来,但我可以感觉的到,他教我也是为了他自己。”
“怎么说?”贺南嘉靠近了些。
“免的我拖他后腿呗!”
“……”
贺南嘉好像是拖了好几回傅琛的后腿。
唉—
翌日,天明之际,侯府大门被拍的咚咚作响。
咯吱—
府门缓缓拉开一些,门房的人缓缓探出一个脑袋,看清来人衣着刑部司的官服,耷拉的眉眼即刻来了精神,赶紧将门再拉开一些,躬身道:“官爷,何事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