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常人见到多年未见的亲人,定是要红着眼哽咽,道尽想念,她除了刚见面时有少许心酸,其余时候都那么平静,这样的态度更像是在见一个陌生人。
常老苦笑摇头:“是啊,局势早就不同了,宫里我所熟悉的人早被换了。”
“母妃若还在,一定会高兴的跟外祖父分享宫里的趣事。”赵栀虞不知道母妃会不会这么做,她说这话,就是为了激起外祖父心里的痛。
不多时,常老再开口已然哽咽起来:“虞儿,你怪我吗?”
赵栀虞垂目,端起茶凑到嘴边,慢悠悠地吹着茶水,“外祖父指什么呢?”
是指这些年都不曾来京里看过她,还是指母妃的事儿呢。
不过片刻,常老就泪流满面,痛恨道:“我对不起你和萱儿,但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了,她们都是我的命啊!”
这些年,每到夜里,常老也万分自责为什么不把小女儿交出去。到了白日,看到小女儿孤僻的模样,又舍不得失去唯一的女儿。
他就这么纠结的过了十多年,每日都活在愧疚折磨中。
“你能不能放过蓉儿,她毕竟是你亲姨母,她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报应,能不能饶她一命。”常老抹了把泪,哭的胡子都湿了。
门外的绿弦把这一切停在耳中,愈发担心公主情绪失控,这样的事儿若换在她身上,她会疯的。
世上怎会有这样自私的人?!
绿弦心里气愤,恨不得进去帮公主说话,狠狠掐着手心,受伤的疼痛让她恢复了一丝理智。
相反,屋里的赵栀虞并没有控制不住情绪,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,轻抿一口茶,放下手里的那盏茶,长叹一声:“您把自己搞了一身伤,就为了演一场苦肉计?”
这就是她的外祖父,母妃的亲生父亲。
常老不否认,沉默站起身,忽然来到赵栀虞身前跪了下来,甚至磕了头,“就当是为了外祖父,你母妃定然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中。”
赵栀虞嗤笑了声:“外祖父想多了,我可从未活在仇恨中,只是做一件该做的事,常嫣蓉本就死罪傍身,她继续活着对那些死罪没逃过一劫的人来说不公平。”
“虞儿!她是你的亲姨母啊!”
“亲姨母毒害了我的生母,她不该死吗!”
眼见着声音越来越大,门外的绿弦上前关上了门,免得让他人听到不该听的。
常老又磕了几个头,苦苦哀求: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,所以我来替她赔命了。”
赵栀虞气笑了,手握成拳,道:“您不用说了,常嫣蓉很快就会被押回京来,到时我要让您亲眼看着常嫣蓉是怎么被处死的。”
心里的气早就窝成一团,该死的人一定要死,不该死的犯了错,那就继续饱受折磨。
“你……”常老跪坐在地上,伸手指着她,满眼不敢置信,“你一个姑娘家,何至于那么狠毒!就不怕被人议论吗!”
常老记得外孙女儿不该是这样的,当年,外孙女儿舍不得他,哭的眼睛通红,在他上马离开时,小丫头还跟着跑了几步路。
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心狠!
这个世上,怎么会有如此心狠之人!
“我狠毒?”赵栀虞衣袖一甩,桌上的茶杯掉落在地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声音,厉声呵斥:“谁都不如常嫣蓉狠,我只是秉公办事,她却杀害了自己亲姐姐,世间没有比常嫣蓉还要狠毒的人!”
“来人啊!”
绿弦推门进来:“公主。”
“找人把常老将军扶下去休息,他老人家身体不好,这几日不要让他乱走动。”
这句话相当于把人软禁了,常老想回去救女儿都去不了。
常老张了张嘴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震惊之余,他被两个太监扶了起来。
常老以为苦肉计对每个亲人都有用,可他来时万万想不到外孙女做事如此狠绝,这场戏不论怎么演,常嫣蓉都逃不过一个‘死’字。
常老被请了下去,屋中寂静下来,绿弦看了眼地上的水渍和破碎的茶杯,蹲在一旁收拾干净。
赵栀虞还坐在位置上,脑袋痛的厉害,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,怎么都缓解不了疼痛感。
过了会儿,绿眠走了进来,站在她身旁,伸手帮她缓解头痛。
“公主别生那么大的气,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。”绿眠刚才也在外面守着,同样为那些话感到心凉。
可那又怎么样,世上还有那么多爱公主的人,不缺常老将军一个,何必因为这样一个人生闷气,到头来反而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。
赵栀虞闭上眼睛,“我明日出宫一趟,你好好看着我外祖父,切不可让他出宫。”
外祖父有很多人脉,一旦出宫,后面的事就不可预料了。
绿眠轻轻点头:“奴婢晓得。”
这夜,赵栀虞又没有睡好,以至于清晨醒来精神很不好。
常老将军待在宫里,皇帝总归是要来见一面的,他一早就来到三公主宫里,得知三公主出了宫。
皇帝皱眉:“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玩啊,常老将军呢?”
太监:“常老将军正在屋里歇息,奴才带皇上过去。”
常老一夜未眠,整个人显得更加沧桑憔悴,跟外面的乞丐似的。
皇帝差点没认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