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来得突然而气势汹汹,雷声仿佛响在耳边,舒悦呼吸变得急促,下意识拽住身旁人胳膊,周叙言察觉她的异样,反握住她的。
“我们先回去。”
舒悦很艰难的点头,周叙言跟导演说了声便带着舒悦离开,坐到车里,玻璃将雷声隔绝一部分,舒悦呼吸有些许平稳。
雷鸣伴随着电闪,像要将天空劈开一条缝隙。
舒悦渐渐缓过来,察觉行驶的路线,“不回去,先去疗养院。”
她可以在室内克服对雷雨天的恐惧,但宁慧不可以。
周叙言没问,在路口掉头,前往疗养院。
黑夜山道的大雨格外汹涌,闪电好似就在眼前,下一秒就要劈中车身。玻璃不断被雨水填满,然后被雨刮器冲刷。
终于到达疗养院,舒悦伞都顾不上撑,踩着水坑往楼里跑。
刚到二楼便听见传来声音,宁慧所在的房间门关着,舒悦推开便有东西迎面砸来,她来不及躲,幸而周叙言拉了她一把。
“舒立诚!舒立诚!”
宁慧一遍遍喊着那个名字,一声比一声更加歇斯底里,渐渐的,宁慧声音低下去,最后再也听不见。
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,适才还不可控的人此时变得安静,医生和护工出来时见到他们有些意外。
“宁夫人刚睡着。”
舒悦点点头,“我看看她,等会就走。”
雷雨天会刺激很多病人,医生和护工急匆匆赶往下一个房间。
舒悦推门进去,周叙言在身后,以防其他人吵到宁慧,把门带上。
“咔哒”一声,门锁刚落下,头顶灯光忽地快速闪过两下,彻底熄灭。
没有月亮,整个屋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舒悦心一慌,赶紧回身找周叙言。
“周叙言?”
没有回应。
“周叙言?”
依旧没有回应,但地上有摩擦声。
舒悦手忙脚乱的要去拿手机,才想起刚刚下来得匆忙,手机和包都在车上。舒悦只能凭借记忆原路返回。
“周叙言,你在哪里,你应我一下。”
回答她的是膝盖与地面摩擦,窗外一道闪电劈过,接着这瞬间的光亮,她看见了周叙言,整个人也仿佛被雷劈中。
周叙言整个人缩成一团,双手紧紧抱着膝盖,成最原始的姿势,他躺在地上,整个人很缓慢的前进挪动。
不,确切说像被一双手拖着往前。
舒悦心仿佛被人用力揪住,快步过去想将他拉起来。
“周叙言。”
周叙言仿佛听不见她说话,很笨拙的,很慢的,一点点往前动。他像在自己跟自己拉扯,一个在拖着他前行,一个在拖着他后退,只可惜前行的力量大于后退的。
舒悦难受极了,用力抓着他的胳膊,企图将他摇醒,“周叙言,是我,我是舒悦。”
舒悦。
周叙言揣摩着这个名字,睁开眼想去看清眼前人的模样,但一片漆黑,什么都看不到。
“别说话,我带你去看。”跨越时间的声音如魔音贯耳。
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,周叙言闭上眼,他又回到那个狭窄的房间,睁眼看见那张惨白的脸,她在对自己笑,把他从床上拖下来,往窗外走。
他拼命挣扎,想要逃脱,却怎么都逃不了。
“快去看,到阳台去看,看看外面有什么。”
被雨打得作响的窗户,他头被摁出去,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,脸上,像刀在刮。他看见被风雨刮到的树,看见树边躺着的人。
血被雨水冲刷,双眼怒睁,直直看着他。
他不要看了,他不要看。
他挣扎着,却被重重撞到墙上,那个人走过来,目的地是栏杆。
周叙言好似被放入一个深渊,深渊的湖水漫过耳鼻,他拼命想逃,却沉得更快,渐渐地,他失去力气,任由湖水将自己淹没。
周叙言将自己紧紧蜷缩,恐惧和绝望凝固湖水,将他困在里面。
舒悦看不见他,只能被他拖着一点点往窗户方向走,他浑身都在颤抖,像在经历十分可怕的事。
她知道周叙言怕黑,但不知道全黑的情况下如此严重,褪去平日温和清冷,如同挣扎在沼泽地里。
舒悦急得不知所措,大喊着医院的护工,但雷声盖过她所有声音,手在周叙言裤兜摸着,没摸到手机,另外一边被周叙言压着。
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带手机,只能祈祷他带了,眼看周叙言就要撞到墙,舒悦也顾不上那么多,挡在他与墙壁中间。
他重重撞上来,舒悦被撞得痛哼一声,但周叙言并未停止,又重新撞上来。
“周叙言。”她只得紧紧抱住他,被他拖着或前或退,“周叙言你别怕,我在这里,我陪着你。”
被吞噬意识的周叙言感受温热气息,嗅到淡淡的茉莉花味,声音透过湖面传入耳朵,带着哭腔,一声又一声地唤他—
“周叙言,我陪着你,不用怕。”
又是一记电闪雷鸣,他看见面前人的模样。
明艳精致的五官,漂亮的桃花眼倒映他的模样,眼尾氤氲水汽,里面写着担心。掌心贴着他的脸,额头抵着他的。
眼睛适应黑暗,能勉强看到她的轮廓,她贴过来,搂着他脖子,“周叙言,别怕。”
如一块巨石砸落湖面,将冰块碾碎,填满肺部的水消失,他一点点的浮上水面,看见出手拯救他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