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如《小石潭记》里的水到底清不清,或者秋收起义从哪里开始,还有基本经济制度一类的东西,她还和他们聊起元素周期表,但显然,大部分学生对于高中生本该倒背如流的东西一问三不知。只有付新书多少能讲点什么。
到后来,学生们也根本没有耐心听她究竟在说什么。
无论她的语气多轻快,内容还是书本上那些无聊知识,学生只要听到就能直接开启“放空”模式。再加上十来个人挤在一起,汗味和饭后的倦意,这都让人昏昏欲睡。
林晚星也清楚,学生们能在午后放弃睡觉和休息时间过来这里,并且熬着炎炎夏日,已经尽了很大努力。他们努力想集中精神,可是办不到。
很多事情都是这样,当你信心满满开始,却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不顺利,因此放弃也变得很容易。
等到了傍晚,或许因为中午没睡觉,或许因为一下午动脑让学生们倍感疲倦,他们训练时也提不起劲儿。这种提不起劲儿很难形容,而王法从不是会认真督导学生的类型,他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坐在看台上。所以学生们踢着踢着,跑动速度就变慢了;踢着踢着,呼喊声也变低了。
从日暮西垂到天色全黑,离比赛日还有四天,大概所有人都在想,过了下个周日,他们会怎么样呢?
晚上,林晚星回到宿舍,破天荒觉得疲倦。
宿舍门口树下摆满热水瓶,等待晚自习下课的学生们把它取走。
宿管在织毛衣,林晚星照例和阿姨打招呼,却听到阿姨说:“小林,房子找好啦?”
林晚星愣了下,宿管阿姨小房间墙上挂着的万年历是硕大的24。她这才意识到,这周五是学校给实习老师提供宿舍的最后一天,之前就通知过,和她一起的小许老师早一个礼拜就搬走了。
“房子找好了的,谢谢阿姨。”林晚星朝阿姨挥挥手,“我回去理东西了。”
林晚星回到自己的小宿舍,桌上是她从高中图书馆借来的教材,摆得满满当当,只有放笔记本电脑的那一小块还有很小的空位。一种莫名的离谱感,涌上林晚星心头。
好像校长明明是看在熟人面子上,给她安排了一个清闲的工作?
怎么她能忙到,连搬宿舍的事情都忘了呢?
宿舍里除了她当时从大学打包寄来的大纸箱外,没有别的大家当。林晚星把所有东西收拾进两个大行李箱,很干脆在APP平台上定了个搬家小面包车。
白天诸事繁忙,也就晚上有空。
小面包车司机到的时候,宿管阿姨还挺不好意思的:“哦呦,我就跟你那么一讲,没让你这么老晚上就走。”
“总归要搬的。”林晚星把塑料袋里拎着的,昨天买的没吃完的橘子,放到阿姨桌上。
“那你注意安全哦。”
“好的阿姨。”林晚星答。
很简单的告别,林晚星坐上了小面包车副驾驶。
车从宿舍外绕校一周,两旁树影幢幢,五分钟就到了。
梧桐路17号,爷爷奶奶买的房子坐落于此。
那是栋很简单的老式居民楼,在最普通的居民小区里。
墙体是很深的烟灰色,墙角会有剥落痕迹,偶尔能看到里面颜色更深的混凝土和红色墙砖。因为楼下是爷爷奶奶以前开的课外晚托班和小卖部,所以楼道的绿色铁皮大门上会有调皮的男孩用粉笔画的涂鸦,女孩子喜欢在上面小贴纸。
林晚星拉开面包车车门,前一刻还沉浸在回忆的长河里,后一秒,她就怔得说不出话来。
楼道的绿色铁皮大门和记忆里的样子没有差错,可现在大门禁闭,门口竟然站着几个鬼鬼祟祟的高中生。
陈江河、秦敖、俞明、祁亮、付新书……
林晚星揉了揉眼睛,比她明明找了个清闲工作、却全部时间精力都被学生占满更离谱的是,她搬个家都能碰到足球队这些逼崽子在这里???
熟人见面,分外眼红。为了抢占先机,必须得先发问。所以当“你(们)怎么在这儿?”不约而同响起时,林晚星知道,她还是没学生们嗓门大。
“这是我家。”林晚星赶紧示意他们小声点。
周遭霎时一静,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。楼道中传来脚步声音,吱呀一声,轴承转动,铁门开了。
王法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居家服,出现在门口。
楼道的感应灯倏忽一下暗去,接下来的场景更像什么情景喜剧里的桥段。
他们三方站在不足两平的楼道口空间内面面相觑,秦敖的眼睛瞪得老大,却不敢喊出声。祁亮最先反应过来,凑到她身边,故作悄悄话地问道:“老师,教练也住你家?”
林晚星赶忙解释:“没有,我刚搬来。”
“搬来和教练一起住吗?”还是这句话。
“可是你说这是你家,怎么又刚搬来?”祁亮不依不饶。
“老师你有问题。”
学生们七嘴八舌,你一言我一语,林晚星百口莫辩。
她只得求助性地看向王法,青年自始至终都斜倚着栏杆,一言不发。
“你也住这儿啊?”她问王法。
“你不是早就知道?”王法说。
林晚星半张着嘴,这才想起,好像王法确实说过,他租在这里。
“那你大晚上下楼干嘛?”林晚星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