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光落在她身上,如泰山捶断脊梁,利刃搅碎体肤,顷刻间,她仿若坠入了地狱。
为什么?
繁阳为何如此对她?
她的确是没有杀宛陵霄,没有动西岭,但为什么做得如此之绝,似打定了主意让她魂飞魄散?
瞬息之间,她却痛到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。
褚菁遥伏在地上,只觉生命将逝。
“——菁遥!!”
一道声音却倏然划破白光而来。
这道声音遥远极了,似乎来自另一个时空,却越来越近。
少许,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,一股强盛的灵力横冲直撞地撞入她的体内。
这灵力如春风沐,她所有的痛苦渐渐消失了。
这滋味,也正如那日她在行荒为谷荒主重伤将亡,那句“献长生”,让无限的生命力重回她的身体。
光。她满眼都是光。
褚菁看不到任何人,只闻到身前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。
火焰似乎在灼烧着什么。她却被取而代之,与那火焰相隔。
那只手却消失了,消失在了火中。
触感,嗅觉,什么都消失了。
一条毒蛇仿若钻入了褚菁遥的心,不知道怎么回事,她再次感到了剧痛。
她察觉到了什么,猜到什么,嘶喊:“陵霄!”
方才的人,是宛陵霄。她知道,她听出来了,但为什么,他不见了?
褚菁遥大喝一声,体内还残留着“献长生”的力量,眼前还撑着一道由“击壤”和“杀寸阴”留下的被毁得千疮百孔的结界。
她的灵脉逐渐被修补,于是咬牙,撑起了“定众生”,试图与繁阳抗衡。
渐渐地,她又看得见东西了。
天上的金轿,和那依旧罩在头顶、与她抗衡的红日。
繁阳如神,眺望下方。
褚菁遥与她对视,全身是血,不寒而栗。繁阳的目光,仿若下定决心要她死。
但其中的意味不是仇恨,而是审判。
“母后,”褚菁遥的血涌出口鼻,她道,“我们不必斗到如此地步,我会一直孝敬您。”
繁阳却冷冷地眺望了一眼上苍,便又念咒,这一次,她的血无情地飞入了大界。
褚菁遥的心仿若被重击。
“大祭司!你在毁界啊!”一人惨呼。
此“界”,并非结界,而是这扎根于土、映照着天的世界。
血红的天幕,霞光起,天火劈下。
这一次,繁阳几乎把所有的灵力都灌入了界中。
只为了——
让褚菁遥输,让褚菁遥死。
……
繁阳是个很复杂的人。
褚菁遥小时候,非常仰慕她。因为繁阳和她娘不一样,她很强,会保护她。但有时,她又总觉得,繁阳此人,过于无情,和她一样,是没什么情绪的人。
多情总被无情扰。
褚菁遥无情时,伤人伤得理所当然。
但她有情撞到这无情时,却也觉得心中难受,被挖得千疮百孔。
那天火袭来,她撑出“定众生”,却也吐出了一口血。
……
繁阳之力,可谓倾天。
守东关。
卿禹兮不敌,终是也吐出血,撞在了城墙上。
长生大界晃动。
……
三山。
众将倒地,天火烧身,似那案板上的鱼肉。
……
南山方圆百里,百姓望天,望着末日之象,望这被烧毁的村庄和家园,悲痛掩面。
……
褚菁遥仰头,却在一次重击下,再次倒下,吐出一口血。
她的骨骼仿佛被击碎,灵脉也在被灼烧。
她和繁阳的差距,终究太大了。
褚菁遥想拦下她。但她始终不想杀繁阳,幻想与繁阳重归旧好。
只因繁阳在她心里……是她十二岁后缺失的“母亲”。她就此发疯地嫉妒褚竞翡,嫉妒她什么都有。
然而,争到最后,她才发现,这一切,似乎是虚妄。
【十号。】
她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女声。
【攻大界巽西南,坎西。】
褚菁遥浑身一震。
只见天际突然出现了金光。
她回头,一个光灵出现在了她的肩膀上。
褚菁遥蓦地瞪大眼睛,安静了。
【……119?】
却见光灵倏然抽长。
119,或者说褚竞翡的善魂,形态变了。她一身血衣,眉眼凌厉,手握慧伤,立于她身侧。虽然四神鞘只剩只有一把剑在她手中,虽然只是一束残魂,但她的气势,不输过往,霸气腾发,煞意凌人。
褚菁遥闭了闭眼。
看到褚竞翡这般模样,她就知道……119什么都想起来了。
褚菁遥喉头发紧,少许,却还是哑声试探道:“你……可见到了宛陵霄?”
“此战,我和他不在一处。”
119回首,目光却极其冰冷,“褚菁遥,若不是为救世,我不会帮你。”
褚菁遥:“……帮?”
119含糊不清地道:“善结善果,恶结恶果,如今,我母……繁阳大祭司灭世,皆与恶魂大繎有关。我与她为亲缘是因,成为这“非邪”救世系统也为因,果,便是此劫当我来一博。”
话音落,她倏然腾空飞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