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着外头日落西斜, 墙垣蒙上一层朦胧金, 入夜后, 她会不会又要出去害人。
裴一咳出一口血,终于拉开房门, 去找安顿在府中的那队仙修。
月亮浮在白木院的青梅树上, 小院被围住,外围四方, 满是驱邪的旗帜与符箓。
孑然一行赶到时, 阿清正抱着桐木琵琶, 坐在青梅树下弹小曲。
姿态悠闲,甚至口中轻轻吟唱, 心情不错的样子。
裴一从院外走来,待阿清弹完小曲, 才沉着声音道:“放弃挣扎吧,少受些罪。”
阿清瞥她一眼, 不轻不重,眸底看不出情绪, 飘逸发带随风轻扬。
裴一声音哽咽, “我已求了仙人,念在你杀的是恶人,只将你拘在城主府的暗房内, 只要你不再出去害人……”
阿清站起, 抱琴打断, “不杀我,拘着我,以后城主要如何待我,当个阶下囚,给你解闷的玩意,还是如狗一样感恩你的施舍。”
裴一低吼,满目红血丝,“阿清。”
阿清呵呵一笑,看向端着各种乐器将她包围的仙修。
握着碧霄的大师兄,负琴的小师弟,捧着二胡的魁梧猛汉,甚至还有同她挤了好几天床的那对师姐妹,“既然都来了,就比试一下,是你们音修的功夫好,还是妖修更胜一筹。”
言罢,抬指拨弄琵琶弦,一道清锐琵琶音后,院内掀起一阵旋风,吹得枝叶摇晃,窗棂作响,护在院口的一众护卫眯了眼,踉跄着身子,有些不够强壮的直接掀倒。
断念抱着七杀琴,第一个迎战,琴音琵琶音于空中相撞,爆出一团火光。
司空焦的二胡相助,阿清反弹琵琶,音符携着赤火,灼烧司空焦的二胡。
司空焦瞪大双眼,嘴里喊着秀秀,跑去拾地上燃成火团的战友,被孑然及时截住。
阿清手里的琵琶变成单弦琴,唯一一根琴弦,燃着诡异的红火。
她慢慢转过脸,右脸颊损毁得厉害,像是被剥了皮,狰狞恐怖,一头乌发已变得灰白。
简不语见师弟受难,箜篌音携着杀意,直朝阿清的琵琶扫去,阿清照例反弹琵琶,音符燃着火光朝简不语袭去。
简不语抱着箜篌飞空,险险躲过。
端着唢呐的慕月西看呆了。
阿清手里的琵琶竟会喷火,看地上的秀秀已彻底灰化,看来不是普通的火,八音塔里的灵器都给烧成齑粉,怪不得这琵琶妖有恃无恐,自曝身份后,不躲不逃,就等着他们一队仙修找上门来。
慕月西惜命地请示身边的孑然,“大师兄,我方便出唢呐么。”
孑然还未开口,断念抱着七杀要冲上前,孑然抬袖拦住,“住手。”
孑然一脸谨慎地望向抱着单弦琵琶的阿清,“浮屠之火。”
“不愧为大师兄,一眼瞧出我琵琶上燃的是浮屠火。”阿清轻抚单弦,很是自得。
慕月西乍听这个词有点熟,好像在天君赏赐的那三十车狗粮里晃过几眼。
貌似是西境佛国的一种珍贵圣火,可焚天毁地,又可祈愿护身,威力无穷。
断念被大师兄拦下,瞄一眼一直未出手的慕月西,“师姐的唢呐厉害得很,何不让灵犀师姐试试。”
慕月西拿眼刀子射他。
他的七杀琴都对付不了还让她上,对方会喷火的琵琶委实古怪,连大师兄都喊停,这货催她做烈士啊。
慕月西反唇相讥,“师弟,你行你上,烧死了,师姐给你买块好碑。”
断念使激将法,“敢不敢一起上。”
“不敢。”慕月西抱着唢呐痛快答。
……断念抽着嘴角时,孑然道:“浮屠火一旦燃起,四十九日后方灭,若一不小心失控,整个城主府甚至春秋城都会被殃及,切不可轻举妄动。”
慕月西往大师兄身边凑,小声问:“大师兄,你的箫也不能战那火琵琶?”
“只怕一不小心激怒她,她放火烧城。”孑然低声道,又看向端着单弦火琵琶的阿清,“你想如何。”
阿清冲孑然勾勾手指头,魅着嗓音道:“来,你跟我走。”
一句话,慕庡㳸月西忍不住要出唢呐了。
“妖精,你勾搭谁都行,就是不能勾搭我大师兄,再说我大师兄是你能轻易勾搭去的么。”慕月西扛着唢呐说。
话音刚落,孑然抬步,靠近青梅树下的阿清。
……慕月西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。
几个同门也急声呼唤大师兄。
孑然走到阿清身边,转身望向地上燃的一团赤火,“看好这团浮屠火,莫要蔓延出去。”
交代完毕,阿清拽上人袖子,琵琶音一起,院中起了大风,众人抬袖捂眼,再望过去时,树下早没人。
简不语当即吩咐两个师弟守好院中的浮屠火,她掏出双鱼涅盘,打算追踪阿清的下落。
涅盘指针无甚反应,慕月西冲一直望着阿清飞走的那片天空发怔的裴一问话,“妖精他老公,有你媳妇的头发没。”
裴一垂下眼睑,一副纠结的模样。
慕月西恨不得当场给他一嘴巴抽醒他,“都什么时候了,我大师兄被掳走了,若出什么三长两短,你城主府全体成员的送葬唢呐我全给包了。”
裴一将精美绣袋交出来,里头是他往日暗中收藏的阿清的一缕乌发。
慕月西跟着简不语踩上飞天的箜篌时,裴一还在操心他的妖精媳妇,对着两位仙女求情,“求二位莫要伤害阿清性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