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听见了一声叹息。
“顾林琛，如果你没骗我，从一开始我没找你的话，或许我们还不至于到今天。”
他听见女生熟悉的声音里，却充满了他从来没见过的委屈和悲伤。
她说：“我没家可以回去了。”
顾林琛意识不清，但听见这样脆弱的语气，心像被铁锤重击了一样，连吐出口气都变得十分艰难。
他想开口安慰，却发现自己的大脑组织不出任何语言，他甚至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。
一种巨大的陌生感，让顾林琛突然发现，他好像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。这样的陌生感让他恐慌，他想挣扎睁眼看看她，结果却连手臂都抬不起来。
……
何姜垂眼，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人渐渐平静下来，呼吸也变得正常，慢慢睡着了。
她把人从自己身上移开，然后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敲门。
外面人闻言很快就把门打开了，有人探进个脑袋。
“少爷吃药了吗？”
何姜点头，随即推开挡路的人，径直回自己房间了。
顾林琛这一折腾，几乎上半夜所有人都没睡好。
等到后半夜，外面的动静都消失后，何姜换好衣服，从衣柜里拿出刚才塞回去的袋子，趁着所有人都睡着的功夫，绕出了那片别墅区。
坐上离开的那辆车的时候，何姜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。
反倒是沈舟，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车后沉睡在黑暗里的房子。
“都想好了？”
何姜“嗯”了一声，“都想好了。”
等到天亮，她就已经离开宁城了，以前的记忆，她都不想要了。
沈舟看着何姜这寡言少语的模样，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。
这段时间频繁和何姜见面后，他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，何姜经历了什么。
其实何姜也不知道，他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个何姜和之前那个何姜不一样了。
之前那个何姜，机灵聪明，但毕竟是个小女生，还爱哭，所以渐渐会让他产生疼惜的感觉，想让人照顾她。
但是眼前这个何姜，依旧聪明机灵，甚至比之前还要聪明，当着他的面瞎编都完全不会脸红，而且她还格外地敢想敢做，勇敢到令他都自愧不如。
她不需要他照顾，她独立又坚强。他以为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，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。所以他回了淮市，去处理自己的工作。
结果一天晚上，她却突然给他打电话，依旧镇定着和他商量要住他的房子，但是他很敏锐，还是捕捉到了她声音里的颤抖。
她在害怕，她在恐慌。
他赶紧处理完手上的事情，连夜赶回宁城，却发现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糟糕了。
作为旁观者，他能看出何姜和顾林琛两个人是互相喜欢的。
只不过，互相拉扯和谎言，已经把两个人都伤得无法再面对彼此了。最后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，他甚至都想不出一句可以点评的话。
他能做的，就是带着何姜离开。
这两个人再在一起互相折磨的话，总有一天会形成追悔莫及的结局。
与其这样互相纠缠，还不如其中一方放手。只是让沈舟没想到的是，顾林琛对何姜的占有欲这么强，即便何姜率先放弃了，却也是这么难离开。
*
沈舟带着何姜，连夜去了南市底下的小县城。
南市江县。
他们下高速的时候，天才蒙蒙亮。
整个县城都被薄雾笼罩着，似乎还没睡醒。
路边树上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，偶尔有一两个打着哈欠迷瞪着眼睛上学的高中生路过。
何姜被沈舟喊醒。
下车后，看见这副场景，她愣住了很久。
在高楼大厦里待久了，在那间房子里待久了，她已经都快忘了外面长什么样了。
沈舟走到一旁的早餐摊子上，打包了两份豆浆油条和包子，这才带着何姜七绕八绕地进了一栋小区里。
不知道是不是长期没来的缘故，沈舟用钥匙开门的时候，锁孔生锈到钥匙都差点伸不进去。
打开房门，里面的家具都被白布包裹着，沈舟把何姜赶到阳台上，一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张折叠桌，摆开后就将早餐打开，推到了何姜面前。
“吃点吧。”
何姜点头，一边环顾着房子里的模样，一边吃着手里的早餐。
“这房子，是我爸妈之前住的，他们从乡下来城里买了，后来年纪大了还是决定回乡下去，就把这房子给我了，但是我现在也用不上。你就在这放心住。”
想到什么，沈舟补充道：“我还有一个堂叔在这里开店，你要是待烦了可以去他店里转转。”
沈舟看着何姜连连点头，却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。
两人把房子收拾好，临走的时候，沈舟还是转过身看着何姜叹了口气。
“你连夜跑来了这里，等顾林琛回过神来，一定会开始查你的踪迹，肯定也会查我的。之后我也不能经常性地过来看你了，你一个人在这里……”
沈舟本来想说让何姜好好照顾自己，以后好好生活。
但是想到何姜不久前才得知不能回家的噩耗，他想了想，还是换了个说法。
“这房子现在在我叔叔名下，顾林琛暂时查不到这里，你在这里，就不用想那么多了，先好好休息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