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。”程时晋不和她客气,“一碗饭,一盘酱牛肉,一盘烧鹅,一盘素菜,一道解腻的清汤。”
伙计应一声好嘞,去后厨忙活。
其余客人吃饭的吃饭,聊天的聊天,发呆的发呆,再无一个人关注道士老头。
噼噼啪啪,掌柜打算盘,认真地算账。
道士老头的一口郁气堵在嗓子眼,吐不出,咽不下,甭提有多难受。
暗骂了一句“最毒妇人心”,他不想留在客栈,想离开。
可他才抓起铜钱剑,就感觉到程时晋在看他,她不允许他走。
哼,他偏要走,她难道奈何得了他?
道士老头提着铜钱剑往外走。
他跨过客栈门槛,面前赫然是八号客栈,不是街道。
转过身,他看到街道,抓着铜钱剑挥了挥,感觉斩断了什么东西。
八成是门槛上的邪法被他破了。
他再次跨过门槛,面前仍是客栈,街道在他身后。
他就像一位才走进客栈的普通客人,伙计大声招呼他:“客官,你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?还是住店?”
道士老头面色难堪。
什么障眼法这么厉害,连圣境的一击都拦得住?
注意到程时晋没关注自己,他拿出五枚磨损厉害的铜钱,转过身抛起铜钱,要破了门槛上禁止他离开的法术。
五枚铜钱落下,好像破了法术,又好像没有。
叮叮当当地,三枚铜钱滚到了街道上,一枚铜钱落在门槛,一枚滚进客栈里,最终在谢和光脚边躺下了。
道士老头黑着脸,张开五指,念道:“回来!”
五枚铜钱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,无视他的法术。
“回来!”
道士老头喝道。
他掌中空空,什么也没有。
街上的三枚铜钱被不同的人看见。
小女孩高高举起铜钱,得意地向母亲炫耀:“娘,我捡到钱了!”
“好孩子。”母亲含笑道,“把钱放进你的荷包里存着吧。”
“嗯!”小女孩点头,“我要攒钱读书,以后考状元!像袁英杰那样,天下所有人都认识我!”
“才一文钱,懒得弯腰。”
嘟囔一句,男子一脚把铜钱踹进满是污泥污水的排水沟里。
最后一枚铜钱还没被捡起来,一只翅膀上一抹白的八哥飞过,精准地叼走铜钱。
它扭头看一眼被截胡的人,小眼睛里好像含着轻蔑之色。
扑扑扑,八哥拍着翅膀飞上屋顶,把铜钱放在瓦片上,得意地哼唱小调。
客栈的门槛内,道士老头怒道:“钱是我的!还回来!”
对他来说,铜钱不是钱,是他祭炼多年的法器。
给他一万两黄金他都不舍得卖掉,怎能让别人当成普通铜钱捡了去?
可惜,街上的人们似乎听不到他的呼喊。
赶紧把门槛旁的铜钱捡了,道士老头想捡谢和光脚边的钱,一脚跨出,他视野不变,还是站在门槛内。
——他被困在门槛,走不到街道上,也进不得客栈内。
柜台后,掌柜赵小娥压低声音,看着道士老头纳闷地问:“老板,他在干嘛?不出去也不进来,我都数不清他跨进来走出去多少次了。”
老板八号说:“他在玩儿。”
赵小娥更纳闷了:“这有什么好玩的?”
被老板塞了吃完的半只西瓜,她自觉地拿去扔掉。
路上,赵小娥遇到眉心一点红的客人站在对着院子的二楼走廊看风景,她友好地笑笑。
客人也向她笑了笑。
善意得到回应,赵小娥心情很好,暗想:如果客栈只招待女客人就好了,男客人如道士老头,瞧着都不讨喜得很,惹她烦。
一边吃饭一边聊,谢和光与程时晋的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之久。
无论是红烧猪肘还是酱牛肉,亦或烧鹅,皆美味异常。
擦了擦嘴,两人接着聊。
聊到肚子里的食物消化了一半,谢和光才对老板说:“放了那老头吧。”
道士老头坐在门槛上,已然被困住他的门槛折磨得没了脾气。
听到谢和光的声音,他看向她时,眼里含着杀意。
谢和光丝毫不觉得自己过分,道:“才一会儿功夫你就受不住了?杏妖听信你那套报恩的狗屁道理,被耽搁了多少年才醒悟?天底下如杏妖这般被你戏耍的苦主,有的连死了都意识不到你讲的是狗屁。”
道士老头冷哼:“我所言所行,俱无愧于心!杏妖得了人的浇水之恩,就该报答人!你见识短浅,没听过滴水之恩,涌泉相报?”
谢和光拔出弯刀,说:“我只听说过,道理未必讲得通,但是拳头和刀剑一定能让人心服口服。”
刀光绽放,她在顷刻之间逼近道士老头,沉声道:“我只出一刀!”
这是极惊艳的一刀。
哪怕道士老头活了几百年,走南闯北,见识无数。
哪怕它要的是他的命,他也没见过这么美丽致命的刀光。
他想:敢于以宗师境的实力挑衅他,她是有点本事的,不过这本事还不够强。
自行囊中取出一把尺子,他在他与谢和光之间浅浅划下一道。
瞬息间,他和谢和光的距离变得无比遥远。
她的刀能刺伤站在一丈的他,若他站在千里万里外,她就算看到他也万难伤害到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