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初这般是没有人说道的,但是后来三番两次见到他们二人在夜间幽会,姿势亲密,脸贴着脸,不知道做些什么。
当有人问起,却又都不承认,反而陆允时还因为谣言发了好大一通火。
众衙役只道陆允时始乱终弃,要了别家姑娘又不负责。
后来余安进来,传得更是离谱,瞧她虽是少年模样却长得唇红齿白,说是陆允时有断袖的癖好,男女通吃!
余安听后大为惊讶,浑身尴尬地不知所措。
叶衾反倒安慰她,让她莫担心,说她是男子,明鸢姑娘只会吃女子的醋,等过些时日就不会针对她了。
看着面前亮堂的屋子,余安深吸一口气,两手紧紧拽住怀里的包袱向里走去。
她正欲推门,不曾想里屋不止明鸢一个人,二人的谈话悉数传入耳中。
“明鸢姑娘,你就不怕陆大人以后都不要你了?”
“怕甚,”女子的声音不似寻常女儿家那般温柔,反倒有些偏中性,“我同大人的关系岂会因些无关紧要的人改变。”
“即便是当年的那人还活着,也抵不过我与大人。”
......那人?
不知怎的,余安推门的手好似被定住了一般,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听进了心里。
“虞家幼女与大人是青梅竹马又怎样,受贿的罪臣之女不配与大人相提并论。”
“轰隆”一声,余安只觉五雷击顶。
她竟不知,陆允时将十年前的旧事都与旁人说了,听话里的意思,陆允时也认为他父亲受贿误判,虞家满门抄斩是天道公理。
如今,她分明套在男装的壳子里,是生于西洲长于西洲的男子余安,而不是那个罪臣之后的......虞桉。
但此刻,余安觉得门把重如千斤。
忽然,门从里面被人拉开,那衙役定睛一看是余安,想到方才的话全被听去了,有些不知所措。
他伸头朝里喊了声:“明鸢姑娘,我先回去了,那个......余安回来了。”
言罢,三步并作两步跑走了。
余安抱着怀里的骨头,踏步进了屋里,正忙碌的女子回过头来,和门口的人两相对视。
她心里是不好受的,但师傅教导过她,为人应当心胸宽广。
余酝酿半刻欲扬起笑脸,嘴角的笑意倏地止住——
师傅原谅徒儿今日不孝!
今天她还就不笑了!
余安垮着个脸,第一次见着生人时一脸正色,一双莹亮的眸子此刻稍显黯淡,“明鸢姑娘好,我是余安。”
明鸢看着面前的少年,个子还没她高,身形瘦削的风吹就倒,皮肤白皙如雪,声音温软......
她挑挑眉,果然同那些衙役说得那般,是个小白脸,“大人带你去江州作何?”
“查案。”余安打了两个字,并未多言。
一来是案件之事本应保密,陆允时是大理寺卿有分寸和权力,对谁可说可不说都清楚,但她一个小衙役不行。
二来......便是有些任性了。
她有些不喜面前这位明鸢姑娘。
“什么案子?”明鸢语调冷硬,如同下达命令一般。
“这便要姑娘自己去问大人了,”余安眉眼弯弯,无辜得很,“我不敢多言。”
话落,便顶着面前人审视的视线,僵着身子把怀里的尸骨放在一旁的木板上,冷不丁看到地上一张被撕碎的白纸,有些眼熟。
余安微微俯身一看,竟然是她前些天画好的那幅死者面容!
这幅画只有一张,而且等陆允时回来要看的!
“这怎么撕碎了?”余安捡起那张撕成几块的画纸,心疼地摸了摸,这样好的纸不要了多可惜。
不过,更怕的是,陆允时回来后要是发现画没了,会不会责怪她。
明鸢明明更像女儿家,声音却略微偏中性,她扫了眼余安,无所谓道:“线条粗糙,着墨太过,我明日再画一幅。”
若是寻常,余安是不予计较的。
她生性温软,自幼长在西洲,师傅护她护得紧,待人处事便也学着小老头,随和心宽。
可今夜,她第二次生出了反抗的心思。
她拿起那张画纸,对上明鸢那双上挑的眼睛,笑了笑。
温软无害的杏眼似无辜的鹿眸,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坏意。
余安左颊的梨涡凹了下去,道:“画是可画的,不过得描骨复容。”
说完,她不愿再待下去,转身往外走,心里暗自想着得抓紧时间回房重新画一幅。
屋内撕碎画纸的人身子却僵了又僵,才懊恼地捶了下自己,“倒忘了这一茬。”
*
此时,江州客栈。
陆允时将凶手逮住后送往当地的官差,拿出令牌,直下令道明早压送去大理寺。
忙完一切,他回到客栈中,看着房里那盆凉透了的补汤,心里又升起了些羞窘的怒意,不过怒气之余更是觉得好笑。
他坐在凳子上,看着一旁的空碗,那是他白日喝的。
当时他满心气愤,还未尝出味道就一口将汤咽了下去。
忽然,白日里少年纤细发红的手浮现在脑海中,手指微屈地端着碗底,似是有意隔开那几处起了泡的地方。
应是有些疼的。
鬼使神差般,陆允时右手执起汤勺,在上面已经浮了一层白油的汤里舀了一勺,盛进了碗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