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家有沈太夫人在,应该不像裴家那般讲究规矩,也不像豫章侯府林家那样,事事充满算计。
林惊枝深深吸了口气,起身朝沈太夫人告别。
孔妈妈扶着林惊枝,视线落在她手腕上挂着的羊脂玉佛珠上,欲言又止。
两人在沈家丫鬟婆子的带领下,穿过廊庑绕过水榭,走出垂花门,却在沈家府门的影壁前和一个生得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,迎面撞上。
只见中年男子一愣,瞳孔骤缩,视线死死落在林惊枝身上。
“少夫人,我们快些走。”孔妈妈心口一跳,不动声色扶着林惊枝走远。
过了许久,那中年男子才回神,拧着眉大步朝林惊枝离开的方向走去。
沈家府门前停着一辆玄黑色马车,驾车的婆子不知去了何处,恭恭敬敬站在马车前的是裴砚的小厮云暮。
林惊枝往前走的步伐一顿,心渐渐沉了下去。
她知道裴砚迟早会发现她出府,没想到速度来得这般的快。
“上来。”
“枝枝。”
裴砚嗓音极沉,冷白指尖挑开马车垂着的竹帘。
他半张连都藏着阴影下,瞧不出喜怒,却格外令人胆颤。
林惊枝抿了抿唇后,深吸一口气,提着裙摆缓缓走进马车车厢。
下一瞬,裴砚忽然探出身体,没有任何犹豫,略有些粗暴握住她的手腕,把她整个人给拉了进去。
“回去。”裴砚朝外边声音极冷吩咐。
“是。”云暮一甩马鞭,马车扬长而去。
沈樟珩才夸出沈府大门,眼睁睁看着那辆在清河崔家见过的马车,从家门前离开。
上回他不是没有派人跟踪,可他派出去的侍卫,跟着那马车如同石沉大海,没有任何消息。
“方才那女子是谁?”
“怎么会出现在沈家?”
守门的婆子一愣,赶忙道。
“是今日府上的贵客。”
“太夫人极喜欢的姑娘。”
第59章
沈樟珩僵在沈府门前,四十岁上下的年纪,身形高大凌厉。
他不笑时,那种常年混迹军营,从骨子里就带着铁血杀气的眸光,令人不寒而栗。
“太夫人呢?”
沈樟珩冷冷朝那婆子问。
婆子早就被这气势震得小腿肚打颤,战战兢兢道:“太夫人这个时辰,应是去了内院小佛堂礼佛。”
沈樟珩眉心一蹙,按在腰间刀柄上的大掌收紧,大步流星往沈府内院走去。
“母亲。”
沈太夫人正跪在小佛堂的蒲团上念佛经,冷不伶仃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沙哑声音,吓了一大跳。
手心里捻着的佛珠抖了抖,“啪”的一声,掉在了蒲团上。
“你这孩子,有什么事就在外头直说。”
“也不让丫鬟通报一声。”
“吓我做何?”沈太夫人拧眉看向面色僵冷,站在身后的长子沈樟珩。
沈樟珩抿了抿唇,脸上神情古怪得厉害:“儿子听外头守门的婆子说,方才府上来了一位贵客,母亲是极喜欢的。”
沈太夫人想到林惊枝,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:“是个小辈。”
“是河东裴氏的长孙媳妇,在河东做客时,我就极喜欢她。”
“今年开春和她夫君来了汴京,今日上门瞧我,是个事事贴心乖巧的好孩子。”
“河东裴氏的长孙媳妇?”沈樟珩死死地咬着后牙槽,面若寒霜。
他分明瞧得清楚,那张脸和他的妻子白玄月一般无二,怎么可能会是河东裴氏的长孙媳妇。
“可我瞧她像极了观韵的母亲,白玄月。”
沈太夫人闻言细细打量沈樟珩面上神情,顷刻间她苍老脸庞凌厉一颤,唇角翕动。
她盯着沈樟珩厉声道:“你又犯了什么失心疯。”
“那孩子才及笄没两年,你莫要魔怔把她当成别的东西,你想想你那妻子都死了多少年了,裴家长孙媳妇可是和你观韵姐儿一般的年纪。”
沈太夫人的话,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沈樟珩的脸上。
沈樟珩浑身僵冷,瞳孔极速一缩,有些失魂落魄站在原处。
小佛堂内,檀香笼着青烟袅袅升腾,落在莲花桌案上慈眉善目的菩萨身上,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。
“母亲,儿子心里真的难受。”
沈樟珩就像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,他宽阔肩膀,瞬间塌软。
再也坚持不住,双手捂着凌厉脸庞,情绪崩溃跪倒在沈太夫人身前。
“儿子也不想这样。”
“可是她死的时候是在外头,难产生下观韵姐儿,又被月氏王族追杀。”
“这么多年了,生不见人死不见尸,儿子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,心里总藏着一个惦记,也许玄月还活着也不一定。”
沈太夫人苍老的掌心落在沈樟珩微微发颤的肩膀上,她长长的叹息了声:“不想了,都过去了。”
“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,有一两个生得相像的也许是巧合罢了。”
“你想想你家观韵,你不也说她无论是表情动作,还是平日的穿衣喜好都和她母亲极为相似么。”
沈樟珩有些绝望地摇了摇头,喉咙苦涩得厉害。
沈太夫人看着从小到大从未哭过的长子,今日竟这般哭倒在她身前,心底也同样难受得厉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