吞下猪皮,剩下的一小截被他呷进口中,半眯着眼咀嚼,任油花在嘴里迸发,芋头块香糯缠绵,腐乳汁烹调后的醇厚味感,每一下都得细品。
黑猪散养在山林间,觅食于青草中,玩耍后用河水冲刷泥污,经过完整的春夏秋冬养育,肉质比普通白猪更为细腻鲜美,每嚼一下都有爆汁的感觉。老爷子抿吮着,手指轻弹桌面,仿佛乘着黑猪圆润身躯,躲进一处高茎圆叶的植物丛中,是芋香,湿润土壤保育出的金饽饽,粉松糯滑,美极了。
他的手指扣在桌面上弹呀弹,咽下整块扣肉后,睁开半眯的眼,悠悠道:“肉味酣甜,芋香可口,美是美但……”
有意停顿,等辛真看过来,他才说道:“单吃会太厚重,需要配上一碗白米饭。”
老爷子咧开嘴笑,白胡须沿着笑容向展开。
“噢——”辛真顺着他的意思,恍然大悟道:“您饿了?”
看看时间,即将开始营业了,座机电话铃响,预约好的食客找不到餐厅位置,周乐出门引路。
辛真递给老爷子一份菜单,让他点菜。
“芋头扣肉、古法红烧肉、口蘑虾滑、蒜香黑椒牛肉粒……糍粑辣子鸡也想试试,还有这个……”
老爷子拿着菜单几乎将一半的菜式都点上了,辛真边记录边皱眉,听到这儿不得不打断道:“等等,霍先生您是一个人用餐?”
“是的,这道啫啫鸡煲是粤菜?也来一个。”
“您点太多了,一个人吃不完。”辛真停下记录,建议道:“我可以给您建议几道菜吗?”
不等老爷子回答,辛真用笔头指了指菜单上的位置:“芋头扣肉已经蒸好,马上可以上菜给您下饭,口蘑虾滑很脆口,吃个半饱后慢慢吃虾滑,再加一道鸡汁芦笋,我会将鸡汤熬浓些,浇到白灼芦笋上,让芦笋又嫩又鲜。”
老爷子点的都是肉菜,一看就是不爱吃蔬菜的主儿,辛真不得不提出肉味蔬菜来吸引他兴趣,否则按照他的点菜吃法,怕是要出健康事故。
听着清泠嗓音讲着菜式搭配,老爷子又咽了咽口水,无论在霍家还是去餐厅,没人敢违背他选的菜肴,但看在她说得有道理的份上,随即点点头:“好吧,就按你说的来。”
辛真回到操作台,取出一份蒸扣装盘,舀好稻花香米饭一同上菜。出去引路的周乐还未回来,辛真只得一边顾着红豆汤锅,一边忙着酿口蘑虾滑。
真拾小馆大部分菜式都是备好食材后,食客下单现做,保证了食材成菜的最佳状态,但出餐速度比常规餐厅慢了许多。好在每轮只招待六位食客,紧手些也忙得过来。
她站在案板前,拿着小勺挖取虾滑,往外看了一眼,不知何时下起漫天大雪,难怪新食客找不到位置。
吃掉两块芋头扣肉垫肚子才放缓速度,老爷子也往后瞥一眼雪势,漫不经心道:“怎么不选市中心的旺地开餐厅呢?辛政没有给支持?”
辛政是辛真父亲的名字,掌管辛家财政大权。
辛真摇头:“我自己选的地方。”
“让白白给你换块旺地,他名下有好几块适合建餐厅的地皮一直空着,你俩合计合计,转赠到你名下也行。”
老爷子慢悠悠呷着饭,盘算着小孙子一直不动家中财产反而拿捏不住他,如果他未婚妻开口要了,事情就好办许多。
谁知辛真并未理会,只顾着往煎锅下黄油。
煎锅里的黄油滋滋冒泡,她将酿好的口蘑虾滑一只只下入煎锅,虾滑面朝下,小火煎至微焦泛黄,才用长筷翻转口蘑。
他不露声色追问道:“不喜欢?”
“不想要。”
辛真丝毫不为所动,她没有留神猜测老爷子的心思,只想起霍一白说过老爷子找上门会有点烦人,果然如此。
“怎么,你也想靠自己一步步做大?”
“不好吗?”辛真笑着反问。
霍老爷子听了,又是哼地一声:“你们俩都是一样倔!”
“谢谢夸奖。”辛真照单接纳,往煎好的口蘑虾滑撒上粗胡椒和细海盐,盛出装盘递给老爷子。
周乐推门进来,带回两位被风雪盖白了帽子的食客,一个身穿呢子大衣的高挑女士,一个戴着毡帽的儒雅男人。
“雪太大路牌都被挡住了。”男人开口即是浓浓港腔。
“幸运的是,没有错失预约。”
女士脱了大衣,挂在置衣架上,她长着一张亚洲面孔,说话夹带生疏口音,显然是华裔。
周乐给两位客人点单,他们预约了红酥鸡,又现场点了五品小盘,风味柠檬鸭,芋头扣肉,以及蚝油生菜。
华裔,红酥鸡,辛真瞬间绷直后背,心中击起小鼓,他们难道是……?
红饱书的评选机制里有二巡的安排,第一轮筛选过后根据评分高低安排新的试吃员二次探店,以确保榜单的客观性。
按耐住好奇,辛真紧手准备菜肴。
排好单后,周乐熬煮鸡汁给老爷子做鸡汁芦笋,辛真则全程做操新食客的菜品。
五品小盘是事先备好的凉菜,椒盐牛腱、红烧兔丁、蒜泥茄条、冷炝贡菜、手撕杏鲍菇,五格间隔互不串味,最先上给食客。
蒸笼中的蒸扣也是装盘即可上桌。
辛真从冰箱拿出腌制好的鸭肉,将鸭肉、蒜瓣一同下锅煸炒,间隙掀开炉上的砂锅,取出煨足汤汁的鸡腿胚放到案板上改刀切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