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祸福相依,倒是让他在这遇见了意料之外贵人…
“杜公公,春棠殿的香薰用完了,再去寻些上品…” 身着一水嫩绿衣裙,想是湖边柳条儿模样的清秀佳人自东侧殿走出来,吩咐起杜方泉来言辞熟稔,像是使唤惯了的。
抬眼见到站在院中衣着不凡的两位贵人,便知是哪宫的主子,急忙上前殷勤请安道:“民女柳新沂,见过…”
“德妃娘娘、瑜昭仪。” 杜方泉侧身退让半步,轻声提醒道。
柳新沂抬眼飞快瞥了一眼明丹姝,复垂头见礼道:“民女柳新沂,给德妃娘娘、瑜昭仪请安。”
动作言辞丛容自宜,半点儿错漏也无,一看便是家中自小培养的。
“起吧。” 德妃淡淡道。
今朝入宫选秀的名单她已看过,几户钟鸣鼎食之家的女儿早在心里挂了名号。
随着柳新沂的动静,侧殿前后几见门应声打开,环肥燕瘦应声而出。“民女给德妃娘娘请安,给瑜昭仪请安。”
“柳新沂,她父亲是抚远伯。” 德妃借乱在明丹姝耳边小声提醒道。
抚远伯与程立同届,与江南府的佟家沾亲带故,早年从军立下汗马功劳,才攒下今日的身家。
眼下虽下野退休,可在军中仍是个颇得将士们爱戴的人物。
方才这柳新沂与杜芳泉的往来明丹姝亦是看在眼里,心道他眼皮子未免太浅了些…只是抚远伯家的女儿便能将他这般使唤…
目光游走到东侧殿,忽被一道水蓝色的倩影分了心神…
“民女吴秋乐,给德妃娘娘请安。” 绝色佳人莲步款款,聘聘婷婷好似踏水而来。
给德妃见过礼,顿了顿…落落大方迎上明丹姝打量的目光:“见过瑜昭仪。”
在近处看这张脸,明丹姝才惊觉德妃今日为何特地邀她来此…乍然远看之下,吴秋乐…与她…实在是太像了些!
只论眉眼倒还好,可算上身量到举止,外加衣着打扮,相像总有七分。
唯一可惜的是一双眸子藏了太多的算计心事,经不起揣摩细看,反而折损了书香门第养出来的一身蕙质兰心的气韵。
想到祁钰与之曾有旧情,心里没来由的不上不下闷了一口气,从前只在街头巷尾的说书本子里听过这烂俗至极的段子,不曾想夜路走多,还真遇见了妖精…
“起吧。” 德妃未出声,由明丹姝缓过神来叫起。
难怪这杜芳泉巴结着东侧殿,原来是看上了吴家这门高枝儿。
“我二人今日来也不为别的,” 德妃挥手唤来身后的嬷嬷,托词道:“不日将选秀,特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,给秀女们送些胭脂水粉来。”
“此等小事,哪敢劳动二位娘娘亲自跑一趟。” 杜方泉赶紧上前接下谢恩。
“走吧。” 该见的人已见到了,德妃携明丹姝并行离开玉梨宫。
余光打量着她气定神闲,并未因吴秋乐乱了阵脚,心下松了口气,言笑:“蓬蒿不成槚,她并不及妹妹容色,只是…莫要让人鱼目混珠了去。”
“今日多谢姐姐提点。”
“本宫无事操起了闲心,怕妹妹来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。” 德妃不欲多言,在御花园的巷口于她分道而行。
……
承明宫,祁钰正在看今早方呈上的春闱科策论一科的答卷。除了江南府早已举荐的人以外,程立选出了几篇颇有见地的文章,皆是在地方会试时名不见经传的人物。
这里面的门道,不言而喻。
今科策论的论题由皇上亲拟,为【聪明流通者戒于太察,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(句意见注释)】。
其中一人,正楷字体洋洋洒洒写了三尺余长,题目只简明扼要《安邦》二字,所言自政、军、工、农、商分别阐述,俨然是一套对大齐洞若观火、冥思苦想多年而成的治国方论。
其中观点虽有因不在其位生局限,但仍可见其人为实干之才。
掀开用以匿名而封禁的左上角,见署名那亦方…祁钰执笔将其人名字记在一旁素封折子上。
“程青山…” 翻到最后一篇,只凭那一手狂楷,便认出了这篇《为君》所书者为何人。
“为君…好大的口气!”祁钰想起那日此人大言不惭‘这天下,不配我’,再读下去…好长的一篇牢骚之论。
痛斥了先帝平庸误国…又嘲讽皇室夺嫡空耗国力…若昏君见此作,怕是立刻要将程青山拉到菜市口剥皮抽筋才痛快!
“真是…” 哭笑不得,若程青山无理取闹泄私愤,还能治个以下犯上的罪名,偏偏鞭辟入里,字字珠玑。
梁济在皇上身后侍奉笔墨,余光撇见几句话…豆大的汗珠浮了一脑门子...
“梁济,拣要紧的段落,誊录一份给朕。”
“喏。” 梁济结果试卷,通览一遍,抬手又擦了擦额汗…为难道:“皇上…哪…算是要紧的。”
在他看来,这通篇都是大逆不道之词,晦气!
“愈发胆小!” 祁钰执笔标注几段给梁济誊抄。
想起明丹姝嘴上虽未提,可心里定是好奇惦记程青山的应答的,问道:“景福宫今日有什么动静?”
“额…” 梁济正被这份奇作搅得提心吊胆,余光瞥了一眼皇上,才小心回话道:“瑜主子早间去了玉梨宫,见了吴家姑娘。”
分神,一滴浓墨落在纸面上晕开好大一块…祁钰心上凭空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不安定,下意识带了不悦的情绪问道:“何人多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