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点沮丧地想,自己好像没什么尤其吸引人的特质。
何宴也没有立刻地回答。
他垂下眼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气氛凉了下来。
原莺看看天,看看地,看看园区花苞形状的灯罩,里面拢着七种变换的灯光,从红一路变成紫,再倒变回去。来来回回四次,身边终于有动静。
原莺被一双从后面伸来的手抱住。
软软的羽绒服塌陷,她噘嘴:“你想了好久啊……”
他说:“我会。”
原莺:“你刚刚在想什么?”
“我在想,”他把小姑娘抱到腿上。她扭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,安静地听。他说:“我不想这么喜欢你。”
原莺一呆:“……啊?”
“我从小没有父母,朋友也很少。所以我做什么,都不需要顾忌。因为我伤害不到任何人,责任、后果,都只要我自己承担。”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,讲话时,振动轻微。他的声音低,而沉,此刻隐没在午夜的微风里,情绪平淡,像讲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事。
他说:“原莺。我本来不喜欢你,但是又喜欢了。本来只喜欢一点,但是又发现不止一点。”
他眉心紧锁:“这很糟糕。”
心事重重的风,吹起瀑似的长发,黏一绺在她微微发红的鼻尖。
原莺没有拨开,只是愣愣地仰头。
好一会儿,她小声:“……为什么?”
何宴再一次缄默。
他转过头,乐园的光,勾勒出细细的一道侧轮廓线。
光不抵他的眼底,原莺这个角度,也无从窥见他的真实情绪。只是等待片刻,看见他薄薄的唇微动。
“因为……”
他又停顿下来。
就这思索的一刻,冲天绚烂的烟火,炸响在积云厚重的夜幕。
“砰——砰砰!”
接二连三的响声,接二连三的霓焰。
原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,发出惊叹的欢呼。
她找出手机,大声地趴在他的耳边喊:“想不出就别想啦——”
相机调成自拍模式,原莺拉着他站起来,背对着烟花。
“我们还没有一起拍过照呢,”她盯着屏幕里依旧一脸沉肃的男人,努力压过烟火轰隆隆的声响:“笑一下,何宴!笑一下!”
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忪。
很快,微微勾起唇角。
原莺也不由自主地弯起眉眼。手指动一动,屏幕定格下这一瞬间。
她把照片递给他看:“何宴,能听见你刚刚说的话——能被你这么喜欢,真是太好了。”
她有点害羞。
或许受热烈的气氛所感,心情也是炙热的。她还是仰起头,直直地盯着他。
“可能我现在还不懂。但是,我也想有一天能像你这样喜欢我,去喜欢你。”她的脸很红,眼睛很亮,倒映满天的烟火。热烈又赤诚。她向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:“所以不要觉得糟糕啦。我可以做你的家人,你的朋友,你的支持者,你的追随者。何宴,我会让你觉得,喜欢我是这辈子最好的一件事!”
话音刚落。
身后的烟火随音乐一起抛至高潮,璀璨的流光如喷泉直冲云霄。
原莺惊呼一声,捧起手机录视频。
所有人都在看这极其震撼的一幕,何宴并不在意。他的目光怔怔,停留在原莺的身上,看她左右蹦蹦跳跳地找位置,很快,就跑到前面去了。
他始终背身。
片刻,语气艰涩:“……好。”
-
原莺困极了。
离开游乐园,一天玩乐的疲惫,如潮水上涌。她在车里,不知道什么时候,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
再醒过来是在床上。
闹钟的响声闷闷地从客厅传来。她揉了揉眼睛,发现何宴不在身边。
……去哪了?
原莺茫然地下床,关停闹钟。
他好像出门了。
她在屋里转了一圈,打着哈欠洗漱。出门时,收到贺知宵的来电。
“喂?”她低头穿鞋。
“醒得比我想的早。”他笑:“还以为放了一天假,你会忘了第二天要来上班。”
原莺:“我都要出发了!”
贺知宵:“赶巧,我在楼下。”
“哦——”原莺揶揄:“大哥,你特意开车来接我,嫂子不会不高兴吧?”
贺知宵咳嗽一声:“玩笑开到我头上了?”
原莺笑嘻嘻:“这是事实。”
她挂了电话,下楼。贺知宵西装革履,正在前台嘱咐什么,神情严肃,看见她来,立刻恢复温和的表情,招一招手。
“来。”他指了指前台一位穿白西装的女人:“这是新来的经理,姓许。以后你——或者你男朋友有什么事,都可以找她。”
原莺眨眨眼:“郭经理呢?”
许经理笑:“她升职了。被调去总部,坐办公室享福去了。”
原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贺知宵笑:“走吧。给你买了早饭,路上吃。”
他们上车。
贺知宵突然转头:“对了。上次给你的文件,带着吗?”
“带了……这里。”原莺一直放在包里,没有拿出来过。她递给贺知宵,又不由好奇:“为什么给我看这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