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老虎被踩了尾巴,还是蔫蔫的。
这简直不像陆清川啊。
宁怀玉摸摸下巴,若有所思地注视陆清川的背影。
好不容易和哭哭啼啼的白老夫人告别,宁怀玉站在船头。
这是荣王府自己的船,富丽堂皇,皇家威严。
这才配得上他,宁怀玉得意的笑,撩了撩衣袍。
他歪歪头,看见码头边白九小姐像兔子般红了眼睛,明明船队已经走远了,她还拿着他给送的望远镜在望。
船尾驶出水道,都快看不见了。
白九小姐再不顾闺阁千金的礼仪,跑到码头尽头,冲宁怀玉喊,“七哥,明年一定要回来啊。”
她还有句话没说完,明年她就及笄了。
宁怀玉听到这唤声,不顾众人的愕然,也招手喊道,“白灵珊,明年我回来你可要长高点,不然我才不要和小矮子玩。”
白灵珊气得脸通红,扑进白老夫人怀里,大家都哈哈笑了。
她红着脸,悄悄探出头,继续拿望远镜去望。
她只看到宁怀玉船队的一点儿尾巴,另一个方向驶来一艘华丽的船舫。
她是琼州人士,自然认得出这是名满南北大运河的玲珑舫。
玲珑舫和宁怀玉的船队一个向北,一个向南,擦肩而过。
本来是没什么好注意的。
但透过望远镜小小的镜面,白灵珊看见玲珑舫的甲板上站了一个白纱绿裙的窈窕少女。
那少女戴着幕篱,风吹过,她掀开一角雪白皂纱,露出皎洁如月的面容。
这女孩子的眉峰上有两颗对称的红痣。
白灵珊瞪大了眼。
这不就是七哥心心念念的仙女吗?
她咬咬唇,喊声含在喉咙里。
她要十四了,可还是一副没发育好的样子,青涩得不能和那个少女比较。
她最终没有喊出声。
白灵珊重新转动望远镜的方向,宁怀玉的身影已经完全瞧不见了。
但她相信他会回来。
后来,从青春年少到白发迟暮,她等了许多年。
*
舟月在甲板上等了许久。
几刻前,朔风非要撇下她,拽着阿狸一起去铺床。
美名其曰,帮助阿狸在人间历练。
舟月觉得有些道理,也就放任他们去了。
可她实在等了许久。
难道出了什么事?可这玲珑舫确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一艘船舫。
船舱突然打开,朔风一脸从容地走了出来,身后紧紧跟着踱着小碎步的阿狸。
阿狸的狐耳被术法隐藏,那只铃铛垂在她的发里轻响。
她的眼神在控诉,一副欲言又止。
刚刚在铺床时,朔风不客气地提起她的后颈,她的双腿都离了地。
少年恶狠狠地威胁道,“别以为你是我的恩人,我们只不过是做了一场交易。离她远一点,否则我扒了你的皮做狐裘。”
他眼里真的有杀意。
阿狸当时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,浑身都在抖。
但后怕过后,她又想,堂堂天狐后裔,怎么能被一个凡人拿捏住。
阿狸很快调整好心情,眼睛里闪过狡黠的神采。
凡间里有句话说是一山更比一山高。
她捏住裙角,故意瑟缩几步,向舟月嗫嚅道,“月月姐姐,我太笨手笨脚,惹了哥哥不开心了。你能不能帮我跟哥哥说句好话,我给他道歉。”
舟月有些头疼,这两个人这副样子就像是两个小孩在拉架,她在灵华宗也常常遇到这种事。
于是她拉过阿狸的手,瞥了一眼浑身紧绷的朔风,认真向阿狸说道,“阿狸,你和朔风都是好孩子。他其实,心地很善良。”
心地很善良?
阿狸惊得睁圆了眼,心地善良就是动不动要把人扒皮抽筋吗?
她躲在舟月身后,探出半个脑袋,去瞧朔风。
少年绷直的身体略略放松,他倚在船头细细的栏杆上,朝水里扔了一颗又一颗石子,又向阿狸抬抬下巴做口型。
“扒皮。”
她就知道!
阿狸立马像鹌鹑一样躲进舟月的怀里,一句话不吭。
舟月看了一眼朔风,少年表情无辜地摊开手,他刚刚只是在玩水上漂。
她还想再劝,却有一道妇人的声音传来,“这位公子和小姐,别待在甲板上了,这里风太大,小心着了凉。”
来者是一个圆圆脸、敦实可喜的船娘。
船娘的眼神止不住向水面瞟,夕阳映在波光粼粼的江水上。
“天色不早了,快去休息吧。”她的声音有些含糊,“马上……马上,夜里要到孩儿河了。”
“孩儿河?”舟月问。
阿狸看到朔风起身,连忙换了一个方向抓住舟月的胳膊。
船娘没有回答舟月,反而惊叹,“好漂亮的孩子。”
阿狸看上去只是凡间一个普通的八九岁的小丫头,生得极其玉雪可爱,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舟月向船娘温声道,“这是我妹妹。”
怪不得,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孩子?
船娘四下瞅了瞅,凑近舟月道,“姑娘,你可要小心啊。”
这船上有需要小心的东西吗?
舟月皱皱眉头。
船娘的声音更低了,“我在玲珑舫上做了十几年工,这孩儿河有妖怪,有水鬼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