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怔忪着, 攥紧的手指松弛下来。
薛凛拉着魏惜一起坐到沙发上, 但他只擦了个边, 手肘撑在膝盖上, 缓缓解释道:“这个项目盛棠所推脱不掉,因为我爸在国内名气最大,而他们信奉知名度,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,做好了会被一些人骂,做不好......”
剩下的话他隐去没说,既然连推都推不掉,一旦做不好,后果肯定更严重。
他睫毛浓密卷着,眼神有些疲惫脆弱,因为不知道她到底会如何反应,所以他也会害怕。
害怕说错话,害怕她又是表面无所谓,但心里给他判死刑。
薛凛道:“我刚接触的时候,还不知道你要回南湾所工作,但因为你,我始终对海洋比较敏感,当时我就查了很多资料,觉得非常棘手。”
“我不否认这个项目链条上的很多人是为了利益,甚至如果没有你,我也不会这么关注海洋生态,因为确实隔行如隔山,没人能够面面俱到,或许几十年后,作出这个决策的人也会后悔。”
“今年一月份,百湾国际资本加入进来,以前的谈判全部作废,盛棠所想要有谈判桌上的话语权,就不得不跟着注资,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你在南湾所工作,也打听了你们重点实验室的工作方向,既然沿海开发已成定局,那么交给别人来做,对南湾所,对你来说,还不如交给我,对吗?”
薛凛虽然可以这么安慰自己,但他仍然很恨,很怨,他也很想发泄,咆哮,他也想找到一个始作俑者,把自己的全部情绪倾倒过去。
他无数次问,为什么是盛棠所,为什么是他?
为什么他努力这么多年,只为能再度站在她身边,可造化偏偏要让他们成为对立面。
他顶着这么大的压力,赌上自己的名誉,居然要设计出一个她心里的疙瘩。
凭什么?
可他又能找谁说理去。
魏惜垂下眼睛,望着地板的纹路,一动不动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薛凛给她空间,让她思考。
很多时候,人们不能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,人要衡量得失,抓住自己能抓住的。
而她很聪明,很理智。
半晌,魏惜终于说话:“你说南湾所可以提要求,这句话算数吧?”
薛凛赶紧点头:“算,我不是因为你委曲求全,我是真的需要南湾所最专业的意见,没有人比你们更了解那片海域,只有你们能最大程度保护南北湾海洋生态。”
“我这几个月查了些资料,海外在这方面也有一些先进经验,但我毕竟不是专业的,看着一知半解,我请你帮我,魏惜,至少在这方面,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。”
魏惜喉咙滚动,端起已经变凉的纸杯,喝了口水。
她看向薛凛的眼神复杂了几分,
魏惜:“如果我需要建立很多个小保留区,且这些保留区你都要避开呢?”
薛凛低声承诺:“好。”
魏惜瞳孔缩了缩,心头酸涩的步步紧逼:“我们要去浅海勘察,或许勘察结果出来,保留区分布的毫无规律,七零八落,留不了太多设计的空间。”
薛凛依旧点头,眼神很坚定:“可以。”
魏惜抿了抿润湿的唇,索性残忍地挑明一切:“南北湾三岛开发是最高优先级,南湾所的要求一旦摊到桌面上,肯定会被毫不犹豫地驳回,所以我们只能和你谈,你不可以向上诉苦,这个压力,也只能你来背。”
薛凛眼睛眨动一下,轻笑:“建筑设计是我的专业,我说了,只要你给我一丝设计的余地,剩下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。”
魏惜眼底有些潮湿,她赶紧深吸口气,扭开了脸,不去看薛凛的眼睛。
她现在也分不清,他们是在用什么身份谈话,海洋专家和建筑设计师吗?
她只是清楚,如果不是她,薛凛不会为难自己到这种程度。
他说解决,可到底怎么在层层制约和牵制中设计出让所有人满意的作品呢?
她身为......她不仅没办法帮他解忧,她还不得不加码。
薛凛看出她眼圈有点红了,低声问道:“那......还有其他要求吗?”
魏惜压下情绪,又喝了几口水遮掩:“暂时没有了。”
薛凛抬手,摸了摸她的头发:“其实你不来找我,公示后我也会去找你,我一直没好意思开口要你来京市玩,没想到你会是这样主动来的。”
魏惜嘟囔:“我不是来玩的,老师突然得到消息告诉我,我们的珊瑚繁育工作也暂时停了,正好这段时间,我可以回阑市看看我妈。”
薛凛拿出手机查了下机票:“明天我交完一个设计方案就没事了,我可以跟你一起回阑市。”
魏惜手指摩擦着纸杯,目光落进摇晃的水中,纤细的睫毛遮住光线:“谁说要和你一起回去,我是去看我妈的,而且我可以今晚飞。”
薛凛:“今晚七点伦敦交响乐团在京市大剧院演出,你应该很久没看了吧。”
魏惜缓缓歪过头,看着薛凛。
薛凛:“一起去。”
魏惜:“......怎么去啊,那可是伦敦交响乐团,票几个月前就卖没了吧。”
她不得不承认,这对她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,她很久没听交响乐,没看剧场演出了。
薛凛挑眉:“每次剧院广场上都有黄牛,走吧,给黄牛送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