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在外地。陈引是一中的。他是他们学校的学霸,特别有名,”他像是看出了我的意外,笑了下,“看着不像是吧?”
确实跟我印象中的学霸,比如孟时川,不太一样。
“但他还真是,特别牛-逼的那种,市一中本来就不好进,他进去以后,高一,没分科之前大概也就年级前十吧。分科后就老考第一了。加上长得帅,最离谱的时候,好多外校女生花钱买他企鹅号。”
也就,年级前十。
我心梗了一下。
看不出来,这是个穿松垮白T,运动短裤,发型潦草,时不时拽了吧唧还冷着张脸的,学霸。
“哦,我还没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呢?”出神间,李思尧忽然问,“他以前没说过有你这么个朋友啊。”
“我们不太熟的。我也就四五岁那会儿在他家生活过半年左右。”顿了顿,忽然灵光一现,“你对我有印象吗?”
李思尧看了我一会儿,摇头,“没有。也有可能忘了,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,陈引说我们小时候认识,但我不记得了。”
“不记得也很正常吧,四五岁的事儿。”
是啊。我认同得不能再认同。
大概全天下也只有陈引这么小心眼了吧,认不出他,还给我脸色看。
就在这时,门外忽然晃过一道手电光。近了,是陈引,身后还跟着小胖。
“哟,小胖,你也来了?”李思尧抬手打招呼。
小胖吃着红薯干,歪头看我们桌上,“花婆婆说家里人多很热闹,让我过来一起玩。你们在打牌吗?”
“是啊,你会吗?会的话我们打双扣啊!”李思尧脸上还贴着白色纸条,随说话的气流扑簌乱动,像奇谭里的妖怪。
我忍俊不禁,陈引却瞥我一眼,也挺好笑的样子,“半斤八两,你好意思笑他。”
“……”
你不怼我一下不舒服是吧。
我忍了忍,把脸上纸条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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认识李思尧以后,我的日子终于不那么无聊了。隔天,我们三个加小胖,一道去钓鱼。
我一次都没钓过鱼,好在有李思尧这个熟手。跟着他挂饵,甩竿,换饵,好歹有模有样了。
陈引则抄着手,在一旁看小胖。
小胖人小,甩竿软绵绵的还没什么准头,经常勾进岸边的草地里,要不就是挂底。陈引收拾了不知几回烂摊子,他没发火,小胖倒是崩溃地嚎起来,“呜呜呜,陈引哥,我不钓了呜呜呜!你看钩子都钓没了!”
太阳晒着,陈引懒洋洋的,拿了个新的钩子帮他换,语气很淡定,“怎么没了,这不是还有吗?”
“那鱼一直不来啊!”小胖继续跳脚。
“性命攸关呢,它当然得小心点。你当娱乐,对它可是大事。”陈引说着,把鱼竿递给小胖,“行了,钓吧,再说话鱼都跑了。”
小胖扁个嘴,看着那竿,像在经历一番激-烈的思想挣扎,最终大概是让陈引轻描淡写的态度影响,还是接过了竿子,又甩了出去。
没想到初见时冷着脸的债主,对小孩儿还挺有耐心的。
仔细想想,除了对我,他好像没对其他人甩过脸色。
我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:不会真欠过他一笔大债吧?
走神的片刻,手中鱼竿忽然往下一沉,随即剧烈抖动起来。我始料未及,整个人被往前一拉,知道这是鱼来了,踉跄几步站稳,使劲往回拽。
也不知是多大一条鱼,反正我是没能拽动,手忙脚乱地使不上更多力气,反而被它拉得离岸越来越近。
湖中水花四溅。
李思尧正想扔了竿子来帮忙,陈引却已拿过我的鱼竿,用力一提——一尾青灰色的鱼就这样活蹦乱跳地被甩上了草丛边。
大概两斤多的一条鲫鱼。我非常有成就感,拿回花姨家,强调了三遍:这是我钓的。
花姨今天难得没打麻将,用灶膛煨了一筐小土豆,给我们几个吃,“真的?小夏厉害哦!”
“是啊,您可得好好吃,”陈引靠着灶台,手里剥着一颗土豆,吊儿郎当接了句,“为了它,江怀夏差点让鱼钓走。”
“噗。”李思尧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。
“……”
我心如止水。都不想和陈引一般见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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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到江源镇的第十个夜晚,停电了。
下午广播就发过通知,所以大家也不是很慌乱,点上蜡烛,该干嘛干嘛。
入夜,气温还没完全降下来。
窗外是无暇月光,连绵远山只剩黑漆漆的影子。
今晚没风,房间里有些闷闷的,我打了几把单机贪吃蛇,热得有些受不住,起身到窗边散热。
月光轻柔下落。一张竹制折叠椅,大剌剌摊开在小院中间,陈引仰躺在上面,一手枕着后脑勺,一手随意搭在扶手上,像在看星空。
小黑安逸地趴在他脚边乘凉。
也许是听到我开窗的动静,他侧头看上来,“睡不着?”
“嗯,太热了。”我点点头,“要什么时候来电?”
“明天早上吧。院子凉快些,要不要下来?”
我扶着窗檐,有些意外。他居然会主动邀请我。
等我下去的时候,小黑已经被拴住了。陈引给我拿了条板凳,没靠背的那种,然后自己继续大爷似的躺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