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确定我这个硬币能砸穿它?”我用手戳了戳梆梆硬的冰面,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。
“呃,是有点没想到,不过问题不大,我找个树枝……不,铁棍戳个洞。”
“……”
可惜的是,到最后,小舒也没能找到一件趁手的工具,于是,我们两个浪费掉可贵的休息日,坐两小时车到郊外,什么愿也没许成,又灰溜溜地搭上回学校的公交。
“好冷啊。”颠簸的车上,小舒靠着我,整个人缩成一团。
“是啊。”我叹出一口白气。
“我觉得我们蛮傻的。”过了下,小舒又说。
我十分的认同。
跑来京郊许愿,是小舒的主意。
这天早上,我们在打着地热的宿舍,穿着短袖,一边看文献,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
已经是寒假了,校园静悄悄的。不过,正值研一的我们并没有着急回家,而是留在学校,一边给导师打工,一边互相作伴。
“小赵同学,陪我去这个许愿池好不好?”小舒忽然转过头来。
“许愿池?那不都是骗人的吗?”
“才不是!这个很灵!”
小舒说着,把手机递给我。
那一年,类似小X书的“诈骗”平台还不流行,我们闲暇时间经常逛的是贴吧。
小舒点开的这篇是陈年老帖了,问大家对灵善寺有没有了解,聊着聊着,就讲到寺庙外那一口许愿池。
各种亲身经历,说得超玄乎。
主楼一张图,是清澈干净的水,池底下层层叠叠的硬币粼粼闪着光,和水面上的波纹不分你我,很是漂亮。
小舒很心动,我也有点,于是兴冲冲找来两枚硬币,套上秋衣秋裤大棉袄出门搭车,直到看见池子,我们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——主楼图是夏天!
现在这个结冰的厚度,硬币根本丢不进去好么……
我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件事。
看来考完研,智商果真会下降。
一路颠簸到校,我们心照不宣地将这件事当成黑历史,谁也没有再提。
过了几天,我从实验室回来,一开门,迎面小舒就扑来一个大熊抱:“哇啊啊啊!小赵同学!我许的愿显灵了!”
她胳膊用力箍着我,身上的香水味新鲜浓郁,我呛了一下,拍拍她的肩:“有话慢慢说,不要谋杀啊。”
“就是,我那天虽然没扔硬币,但也悄悄许愿了,就是希望男神和我在一起嘛!然后刚刚,就十分钟前他说也喜欢我诶!我脱单啦!哈哈哈哈!”小舒叉腰狂笑,音量足够可以震掉楼板。
不是吧,这都行。
我目瞪口呆,后悔没有在面对许愿池的时候,把“老娘要推免读博”在心里认真念上三遍。
“不是吧,你就打算许这种愿?”小舒听了,比我还要不可置信。
“不然呢。我又没有男神。”我坐下来,鼠标滑过一页文献,顺手将桌上喝剩的咖啡丢掉。
“但是有人在追你啊,遇上合适的,也可以发展一下嘛。不要读成书呆子了。”
这话怎么和我妈的语气这么像……我嗯嗯应声,在文献上标注重点:“你不是要约会吗,再不走要迟到了。”
“啊!”小舒这才如梦初醒,顾不上再聊就开门跑掉。
结果,她因为太匆忙,忘记关上门。我走过去,把门关上,脑袋里,还在回荡着小舒的话,路过穿衣镜,忍不住多看了两眼。
黑色长直发,随便在脑后绑成蓬乱的丸子,一副黑框眼镜,好在度数不深,眼神还不到呆滞的程度。
嗯,离书呆子还差得远。
我放心地坐了回去,继续啃我的文献。
早在大一,我就决定要考研了,年初如愿上岸,到现在研究生生涯只开启了一学期,我却已经有了读博的念头。
老妈讲我怕不是上辈子没读过书,要怎么说呢,我也蛮奇怪的,好像天生就喜欢搞农作物研究,而且,我很崇拜我导,一个博学风趣的老头。
“读到博士,年纪很大,会没人要啦!”亲戚们经常这样说。
这倒是……我大体上还算一个循规蹈矩的人,小时候最爱读童话故事,并且由衷地希望在未来,能遇到那么一个彼此契合的白马王子。
但是遇不到也没有办法。
于是,逢年过节,我都浸泡在亲戚制造的焦虑里,极大地影响了搞学习的心情。慢慢也不爱回去了。
反正南城已经没有我的家了。
大一那年,爸妈和平分开,有了各自的家庭,虽然叔叔阿姨都很好相处,说欢迎我轮流住,可是,怎么想都怪怪的。
昨天老爸打来电话,我就说,今年和室友一起过年。他板起脸说,这怎么像话,反正我们最后也没能达成一致。今天,老妈又在微信问我。
我正编辑回复,打算用一样的措辞,忽然收到我导微信,很难得地关心起了我的出身:“小赵,我记得你是南城人,哪所高中毕业?”
“十八中,怎么了蔺老师?”我秒回。
不等多久,他直接打语音电话过来。
一番交代听完,我还没从“世界真小”这个感叹中回过神来,我导就一副“都交给你了”的托孤语气:“要加油,好好完成任务。”
“我……”我着实没什么把握,却也只有点头,“我努力一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