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徐晚风抚摸她的面颊,她提起肩膀又放下,深深呼出一口浊气。
她不该贪恋周言的好的,周言同情她,对她温柔以待,可他妈妈说的也没有错,他应该和班长坐一桌,两个人都是成绩优秀的男孩,谈得来,话题更多,不像她,周言每次为了让她听明白他在说什么,都跟给小孩讲故事似的把话掰碎了喂给她。
星星在眨眼,亮闪闪地发着光,每一颗在银河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,为她照亮回家的路。
许微微痴痴望着,眼神黯下。
她如果是个知道感恩的人,就应该让周言安心学习,不去打扰他。
再次抓住水桶的拎手,许微微皱起脸,这桶好像比往常都要沉,她用力提起,迈开脚步。
便利店的塑料门帘掀开,一双白得不可思议的手里捧着杯热腾腾的牛奶,那杯奶茶应该是刚热好的,他漂亮的指尖来回换着,有几根已经被烫红了。
一条鱼翻了个面,激起一道水花,许微微傻傻站着,忘了躲开。
“趁热喝。”周言不舍得让许微微碰这么烫手的东西,喂到她嘴边。
她家是卖鱼的,水温有要求,平日里不算凉,但来姨妈的日子就会显得很冰,手一旦碰到肚子就跟着抽搐绞痛,徐招娣从没管过她这些,周言却会送来一杯暖宫的热牛奶。
可她心里明白的,周言会对每一个人都这样好,她不算特殊。
然而周言对她来说,是独一无二的。
许微微怔怔地看着他,张开了嘴,上唇沾了点白沫,她轻轻舔掉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许微微摇摇头,示意自己喝不下了。
周言仰头喝完剩下的,“刚从班主任那里出来,写了两节课的自我检讨。桶给我。”
许微微闷闷点头。
她没有问周言为什么打架,总归和她脱不开干系,许慧明显是冲着她来的,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,被打的人最后变成了徐福福。
“徐福福还好吗?”
“还行。”周言轻描淡写。
徐福福他是没碰的,主要叫出去问问前因后果。不问不知道,那胖小子居然是为了许微微才出手的。
自不量力。
周言垂下眼帘,掩住自己一闪而过的轻蔑,“吓坏了?”
到家了,许微微站在门口纠结要不要说点什么,周言弯腰看着她,笑了出来,“有话就说,说完了回家看书。”
许微微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零钱,“给你。”
周言低头瞟了一眼,没接,“干什么。”
他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,但声音已然冷了下去。
把钱塞进他书包的侧边口袋里,许微微转身进了屋,周言撑住她要关上的门,仍是耐心笑着,“微微,怎么了?”
“我……”许微微的话卡在了喉咙里。
周妈妈的嫌弃就像扎在她身上的刮刀,将她所剩无几的鳞片都刮掉了,她什么也不是,甚至是个傻子,占着周言的同桌座位干什么呢?
她什么都不能为周言做,仅有着一点点能让出的。
她抬起眼,认认真真地望着他,“周言,明天开始,我不要和你一起吃饭上学了,也不要和你做同桌了,这些是补你的饭钱。”
一口气说完,她胸腔憋闷,用力压住门,最后说了一句:“不要同情我,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,包括你。”
门砰的一声关上,许微微把书包扔椅子上,去厨房洗手做蛋糕。
心思杂乱不安的时候只有这件事能治愈她。
打蛋的声音巨大,她故意敲得钢盆叮当乱响,这样就听不见那边的叩门声了。
外面安静了,许微微放下盆,窗外狂风乱炸,树叶可怜飘零,她关上窗子,选择不听不看。
徐招娣在晚上十一点多回来,许微微听到动静,跑了出来,意外看到了打了两段石膏的许巍然。
“然然,你出院了?”许微微忙去厨房端出新出炉的小蛋糕,“这是我新做的,刚好吃……”
“许微微!”徐招娣翻遍了水桶也没看到自己专门留下的那条鱼,冷喝,“我的金鳟鱼呢?”
鱼?许微微呆呆张开嘴,“……卖了。”
“卖了?!”徐招娣拉高了音调,一脸不敢相信,“那是我特地留下的!我有用的!你卖了多少钱?”
许微微彻底慌了,求助般看向许巍然。
许巍然蹙眉,避开她的视线,冷着脸进了卧室。
许微微心里一空,局促地低下了头,“妈妈,对不起,我没要钱。”
“你!”徐招娣冲过来拧住她的胳膊,“怎么可能没收钱,你给我说实话!是不是自己把钱拿去买什么东西了!”
许微微用手挡住脸,徐招娣一巴掌落下来,正好击中了她的手背,她疼得想哭,但还是忍住了,讨好地撑起笑脸,“妈妈,对不起,我下次不敢了,你原谅我吧。”
“说对不起就完事了?许微微,你……”看到许微微笨拙的笑脸,徐招娣突然停下叫骂,拉开椅子坐下,撑着额头静默。
许微微收拾乱了一地的东西,胆怯地去看徐招娣,才发现徐招娣在哭。
她茫然无措,“妈妈……”
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,你弟弟要补课,楼上周家回来了,那是我打算送给周家的!现在没了鱼,你让我再花钱去买礼品吗?你知不知道你弟弟骨头里的钢钉花了多少钱吗,一根几万!我哪还有钱去买礼物送人家!”徐招娣无声抹着眼泪,面对这个注定是负担的女儿,她哭都得不到理解,傻子能懂她的难和苦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