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话的公公拂尘轻扬,他身形略肥肿,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。
西宸王却不觉安心。
才启程几日,陛下便要将他们召回长安?他一想,陛下与他是手足,许是念着手足情谊了,再者陛下待砚儿如同亲子,真要因钦天监的只言片语将砚儿送去白宁塔,陛下当也是于心不忍的。
西宸王妃却不像他这样想。
一路回了王府,枝枝还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。
望着屋子里照旧的陈设,枝枝恍惚想起楚云砚在王妃跟前说的那句“安心”。
她茫然地放下包袱,脑仁发疼,索性不想了。
结果刚到府上不多时,陛下又传了旨过来:五日后的春猎,西宸王夫妇、世子、连同张年娇都一并要去。
“世子爷腿脚不便,去了也猎不到几头猎物。”枝枝给传话的公公递了一块银饼子,“劳公公向陛下禀告。”
公公接了银饼子,“世子妃安心,奴才回了宫,必定会向陛下禀报。”
王府五日不曾清扫,桌椅上仍是落了灰,枝枝空着时便清扫屋子。这事原本由下人做便好,但下人这会儿还在院子里打扫,一时半会儿怕是扫不到她屋子里来。
楚云砚说他闲来无事,拿了干毛巾要与她一道清理。
枝枝没有拒绝。
她捧着瓷瓶,正要将瓷瓶挪个位置,忽的就听楚云砚那处传来“咯吱”一声。
她放下瓷瓶朝楚云砚看去。
从她这个角度,恰好只能瞧见楚云砚挺直的后背。
枝枝看见他衣裳上提起的弧度,虽然看不见他在做些什么,可还是心如擂鼓。
——楚云砚站在木柜前,如果记的不错,柜子下层放的是锦被,中层放的是杂物。
枝枝无比的后悔。
名为《夫君需要怜惜》、《没什么事不能找夫君的》、《与夫君的相处之道》的这几本书,她将它们忘了,她没有扔掉它们。
该拿什么拯救他们之间纯粹的友情?
该怎么解释那几本书不是她的?
这些书名无论怎么看,都像是她对他存了非分之想。
第36章 苍白无力 屋子里静得可怕。……
屋子里静得可怕。
只剩下楚云砚翻动书本的沙沙声响。
枝枝不抱希望地想, 他必然是瞧见那几本书了。
锃亮的金色大字,要想不被他看到实在太难。
每一秒都慢极,外头吹过的风声, 鸟儿的鸣叫, 时间被拉长时,声音仿佛也被拉长。
“这些书……”楚云砚低低开口, 打破了满室宁静。
枝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, 她方才想好了一套向他解释的说辞,随时都能说与楚云砚听。却听得楚云砚悠悠道:“枝枝也读《易经》。”
竟、竟真的没有发现?
枝枝松了口气, 紧绷的弦慢慢松开, 她道:“柜子那处, 我来清扫便好, 世子爷去别处歇着。”
“好。”楚云砚很快就答应了, 快到枝枝都诧异了一瞬。枝枝心中有几分异常感, 不过枝枝没来得及抓住那异样,就见楚云砚缓缓转过身。
他捧着书看向枝枝, “原来, 我将枝枝当知己, 枝枝却、却将我……”
漆黑凤眸中带着枝枝看不懂的情绪,闪烁着微光,像是痛心,又像是指责。
“当、夫、君。”
他没有加重语气, 亦没有故意放缓语速,可在枝枝听来,偏像是一字一顿,处刑一般。
楚云砚扬了扬手中那几本书,凤眸微微上挑着, 细长睫毛下勾着片红意。
像是控诉枝枝玷污了他们之间的友情般。
枝枝摇摇头,慌忙解释:“这书不是我的!”
“我信你。”楚云砚掀开眼皮凝她一眼。
口上这样说,可枝枝还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诸如不信之类的意思。
“这书,是先前去寺里为你祈福时得的。”枝枝静下心来向他解释,“我原是不想要这书的,可谁知这些书被院里的下人收了回来。”
楚云砚翻开书,问:“何人所赠?”
枝枝也不打算瞒他,温声温气答:“一个刺客。”
楚云砚深深看了枝枝一眼,在枝枝看来,这便是他不相信的表现。
他放下书,低咳几声道:“既是他人所赠,枝枝便留着。也该瞧瞧如何与夫君相处,日后,总也是要有夫君的。”
枝枝还想解释:“真的不是……”
楚云砚一心为她打算的模样让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楚云砚毫无芥蒂地继续道:“无妨,枝枝无需害羞。就算是你利用我来学习怎样与夫君相处,我也是会答应你的。”
他不在看枝枝,将书放回了原位,“先容我去书房坐坐。”
他不再给枝枝解释的机会,转头走了。
枝枝待在原地,愣愣盯着他离开的背影,怎么也回不来神了。
就刚刚,枝枝提出送他去书房时,他竟头也不回地避着她走了,甚至像是落荒而逃般。仿佛她是觊觎他的洪水猛兽。
枝枝觉得她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。
被当做洪水猛兽不要命。
最要命的是,他不会误以为她这些日子与他当姐妹,都是为了慢慢拉近关系,直到有一天能攻破他心防,与他当夫妻吧?
一想到这个可能,枝枝耳根子便烫得古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