枝枝应声醒来,床头留着的烛火已经熄了,四周黑漆漆的,只有在电闪雷鸣时房中才会瞬间明亮,可那无疑更加剧了今晚的阴森诡谲。
以前在镇北侯府时,每逢这样的雷雨天,姨娘总会陪她入睡。
雷雨天的梦是噩梦,枝枝不敢睡,蜷在被子里,睁着眼想往日里的趣事。
雷声轰隆隆,江南儿歌不知从何时飘在耳畔,黄鹂清脆、风声暖暖,伴着儿时石板桥下潺潺流过的溪流声,春时新芽的芬芳一并传来,好像有人轻抚着她的脊背,夹带着股叫人安心的魔力。枝枝仿佛回到她年幼时,站在桥头等待外祖父看诊归来的场景,外祖父笑着告诉她,“别怕”。
长夜逝去,雨声渐歇,新的一日,黄鹂鸟在屋外啼唱,处处散着雨后的清香。
枝枝是被热醒的。
身上仿佛贴着个大暖炉,周遭一切陌生得宛若梦境,枝枝懵了片刻才回神,扭头看去,入目竟是一张放大的俊脸!
枝枝登时往喜床内侧爬了爬,她捏了捏自己的手臂,再三确认这不是场梦,楚云砚真的在夜里爬上了床。枝枝尚未做好与他同床共枕的准备,眼下吓得够呛。
深吸几口气,心情缓和下来才想到,难不成,是世子爷知晓她在雷雨天会梦靥,所以特地过来陪她?
蹑手蹑脚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,方抬了脚要从他身上跨过去,一只手却猛地扣住了她的脚踝。
第3章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,有的……
枝枝原本就没站稳,如今更是一阵天旋地转,她以为自己会重重摔在棉被上,却稳稳当当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。
男人细长睫毛轻颤着,手臂紧箍着枝枝,正悠悠转醒。
乌黑清澈的眼眸徐徐睁开,盛着薄雾般,迷茫朦胧,倦意浓浓。
枝枝如此近距离凝着他,脸颊烫得通红,支支吾吾问,“世子爷昨夜不是……”
他似醒非醒,脑袋埋在枝枝颈窝里蹭了蹭。
他的墨发与枝枝肌肤相贴,枝枝一怔,从脖颈一路往上蔓延至脸颊,绯红一片。
枝枝红着脸戳了戳他的后颈,想爬起来,可无奈她越是动,他越是箍得紧。
好半晌才听他疑惑开口,“昨夜,我怎会宿在了这?”
他缓过神来,慌慌张张想要放开枝枝,一番手忙脚乱才非但没与枝枝拉开距离,反而与枝枝贴得愈发近了。
“扣、扣子。”枝枝羞赧地握住他的手,示意他别再乱动。
她的头发不知何时缠在他寝衣的扣子上了。
楚云砚沉下眼,指尖覆上扣子,仔细地将缠在扣子上的发丝取下,他声音轻轻柔柔的问她:“以往夜里打雷下雨,枝枝也总这般害怕?”
枝枝坐在他跟前,乖乖点头,然后又摇摇头。
楚云砚失笑,“枝枝怎么这么可爱。”
他努力想了想,好半天才说,“雨停了,枝枝可还害怕?”
他指尖缠绕着枝枝的发丝,语调下压。LKDJ
枝枝愣神,“世子爷昨夜,是因着我才来的?”
这叫枝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,他们昨夜立了字据,日后是要和离的,枝枝想着拿他当寻常朋友对待,可他却待她这样上心。
枝枝实在不忍心看他满眼青黑的模样,拉过被子给楚云砚掖得严严实实,“世子爷再睡会儿,待早膳好了,枝枝再来叫你。”
说着,她走下床穿好了鞋便往外去了。
“好……”
楚云砚窝在被子里,心脏砰砰跳着,手心里冒着热汗,可他就是一动不动,生怕把枝枝给他掖好的被子掀乱了。
——
向小厮询问了楚云砚的喜好后,枝枝从陪嫁里翻出那小罐年前存的梅子酱去了厨房。
她拿的出手的,也就调香、厨艺了。
枝枝从来都是别人待她好,她亦百倍十倍地待回去,眼下,她没法百倍地待楚云砚好,只好从这些小事上动手了。
小厮说楚云砚最喜一道梅子羹。这梅子羹,她年年都做,连外祖父那样叼嘴的人都觉着甚好。而且,她也最喜欢这道梅子羹。她与世子爷倒是口味相近。
待水在锅里咕噜噜冒起泡,枝枝洒下三五粒干桂花,又在厨房里找到冰糖扔下两颗待冰糖划开时才舀了小半勺梅子酱。梅子羹看着做法简单,实则不然,水若太多或是太少,火候重了或是轻了,都会让梅子羹不尽如人意。
趁煮着梅子羹,枝枝见小厨房里放着鱼肉青菜,又煮了道鱼片青菜粥来。
全部煮好后叫小厮将膳食端到了屋子里。
枝枝瞧着时辰差不多,便去寝殿里叫楚云砚,推门而入时,里头便是均匀的呼吸声。楚云砚冷白的肌肤上沁着一层薄薄的水珠,许是做了美梦,他唇角微勾,如玉之姿。枝枝放缓了脚步,见他睡得香甜,不欲叫醒他,只走过去,想为他将被子掀开些。
方抓住喜被一角就见楚云砚脸色猛地苍白起来,他收了笑,梦靥般无助呢喃,“别死,别死。”
枝枝蹙了蹙眉,掀开被子,轻拍他的胸口,哄小孩儿似的安抚他。
拍了几下,他的呢喃愈发杂乱,从死字到仇字,又从仇字到死字,来来回回,终于在某个点积聚到顶峰,楚云砚猛地睁开眼抓住枝枝的手腕。
他喘着气,眼中一片猩红,如梦初醒般看着枝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