尉迟圭再抬起胳膊,才发现小臂处有几个淡淡的青紫指印,不满皱眉,“那是你下手不够重,没吃饭么?再说可以掐人中啊,那个绝对醒!”
小山叫屈,“可您又不是厥过去了,哪有给睡着的人掐人中的?”
卫绩实在忍俊不禁,“算了算了,人家不走,留着也尴尬。将军您睡着这几日,来樊家庄探视的人,可排成长龙了。还有人腾出了大宅院,要把您接去静养的。”
一听着正事,尉迟圭瞬间清醒,眯了眯眼。
“哟,这是看事情了了,都想来打抽丰了?呵呵,呵呵,呵!”
听他这笑声里的抑扬顿挫,卫绩就知道他明白过来了。
想争功的人太多,反让许惜颜不好留下了。
尤其柏老太爷还深入虎穴,出了那么大力,如今暗地里眼红的人,怕不知有多少了。
反正小媳妇走了,尉迟圭也不着急了。重又坐下,捡起掉进盘子里的大肘子,恶狠狠的啃着。
“把我睡着这些天的事情,说来听听。”
反正该他小媳妇家的功劳,谁都别想夺了去!
要是他这堂堂虎威大将军,连自家人都护不住,将来也别想着上门讨媳妇了。
说着话,他还皱眉往自己睡过的床铺扫了一眼,这樊老头怕是把给孙子娶媳妇的好东西,都拿出来给他用了吧?
嗯,这个人情也得记下。
虽不是他的本意,但害得老头儿好端端的丢了官职,他挺过意不去的。
樊家一门忠烈,樊老尚书几个儿子都死在了边疆任上,却落得这般下场,大将军也是兔死狐悲的。
皇上不仗义,他不能不仗义。
该拉拔人家的时候,可不能装傻。
且小媳妇都肯来樊家住着了,显见得两家关系不错,他就更不能轻慢了。
樊家。
另一头的书房里,樊玉婵才九岁的小堂弟,樊玉重正咚咚咚的跑来,跟祖父打小报告。
“那个,那个鬼将军,吃了好大肘子,一大盘子骨头,都是他一人吃的!”
樊老大人呵呵笑了,“怎么?心疼了,舍不得?”
樊玉重确是有些心疼。
那样好的大肘子,他家也不是能常常吃得起的。但小人儿还是努力咽下口水,假装无所谓。
“我,我不小气!阿爷教过,做人不能小气,既然客人上门,总得好生招待。只是,只是姐姐说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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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4章 可惜(二)
樊老大人不想跟孩子说太复杂的东西,只道,“凡事不要听别人怎么说。哪怕是你亲姐姐,哪怕是阿爷呢,总得自己去观察才行。你这些天,跟尉迟将军的手下,处得如何?”
樊玉重点了点头,“他们,他们都是好人。把庄子上的井台修好了,帮着福伯浇菜种地,还给我做了个秋千。”
这就对了。
樊老大人耐心教着孙子,“所以啊,看将领,得看他带的什么兵。要是你觉得他手底下的士兵不错,这个将领也差不到哪儿去。”
樊玉重正听得懵懵懂懂,下人回禀,说尉迟将军过来道谢了。
樊老大人忙忙有请,想想干脆就把小孙子留下,见到尉迟圭时便笑说,“才还说起你来,手下士兵给他搭了个秋千架子,还帮着家里干了不少活,实是多谢了。”
尉迟圭爽朗道,“我就是个粗汉,带出来的也是些憨兵。别的精细活不会,也就只能在粗活上卖卖力气了。这些天在府上吃吃喝喝,该不好意思的,是我们才对。回头老大人别嫌我俗,给您添几个伙食钱吧。”
樊老大人笑道,“这点小东道,老夫倒还做得起。横竖一屋子老的老,小的小,也吃用不了多少。将军无事,就是朝廷之福了。”
二人又说了几句,尉迟圭还拍拍樊玉重的头,赞他几句,便告辞了。
樊老大人问孙子,“可听出来些什么没有?”
樊玉重呆呆摇头,他是全听到了,可哪知道大人们是什么意思?
这孩子也不小了,该教了。
否则日后跟他姐姐那般,岂不愁人?
所以樊老大人就细细与他分说了。
告诉尉迟圭他家老的老,小的小,就是在仕途上暂时无法分功。
他这个兵部尚书刚被撸下来,皇上不可能重新启用他。回头能替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,得个嘉奖,令樊家能在乡下再风光几年,守着孩子们平安长大,就足够了。
尉迟圭显然也是个聪明人,早早看出樊家人才上的青黄不接。所以这时候樊家需要的不是功劳,而是实打实的好处。
别忘了,他才刚抄了那帮子土匪的老窝。
因向鼎去抓黄面狐了,后来带队抄老窝的,还是尉迟圭手底下的人。
分些赃款,不不,这叫正常缴获,给帮了忙的樊家,不是很应该么?
至于最后尉迟圭拍着樊玉重头,说的原话是,“我瞧这小子虎头虎脑,倒象我弟弟。”
意思是说,他往后会把樊玉重当弟弟照看。
等他大了,若他这虎威大将军不倒,只管来寻他就是。
回头,尉迟圭的亲兵吕青山,果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,亲自扛了一筐铜钱来,说是将军给的伙食费,咣当一声,放下就走。
军中糙汉,就是这么粗鲁随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