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,是不是要他说谎?
状师不就惯会颠倒黑白,倒打一耙么?
虽说他知道自己是被下套了,可那个无辜死去的妇人,也是真的。
郭怀瞧他犹豫,皱眉正想开口,不意许惜颜忽地问他,“郭校尉将我小舅舅保释出来,花了多少银子?”
郭怀一怔,柏昭也已看向了他。
他也早想问来着,怕挨骂。
郭怀瞬间明白许惜颜的意思了,苦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头。
柏昭还以为是一百两,正想说那我还你,许惜颜出声了,“一千两。小舅舅可记着了?”
柏昭张大嘴巴,震惊无比。
一,一千两?
就为了提前一天把他捞出来,洗个澡吃个饭?
这,这未必也太多了吧?
许惜颜微微上挑的明眸,静静看着他,“若有一天,易地而处,小舅舅肯为我花这一千两吗?”
柏昭大张的嘴巴,又闭上了。
那岂止一千两,一万两他都肯花的。
许惜颜告诉他,“不提银钱,就为了舅舅这场官司,我特意跑来济州。外祖更是不知翻查了多少律例,想了多少办法。你觉得,我们的付出,都不足以让你在公堂上好生说话?还是说,你觉得我们就是会徇私枉法,为替你洗脱罪名,而无所不用?”
柏昭羞愧万分,“我错了。”
许惜颜竖起两根手指头,“这是我从昨儿,听到第二遍了。”
柏昭越发羞愧,“我,我再写一篇……”
悔过书。
如果说第一次,是因为他的冲动莽撞,正义感过剩,管了不该管的事,惹上官非。
那么今天,则是他的善良过剩,同情不该同情的人。
可许惜颜轻轻摇头,“这两次,其实是一回事。舅舅自认是个好人,好人就应该抱打不平,好人就应该正义善良。可你坚持的,真的都是对的吗?”
她无一字重话,却将柏昭骂得头都抬不起来。
郭怀看不下去了,“郡主……”
目露恳求之意,他就是怕把柏昭打击得太重,有些话才一直没忍心说。
他不是要柏昭狠毒,但善良这种品质,真的只能留给对自己好的人。
尤其是在战场上。
柏昭这样,叫他怎么放心带他去那天下最残酷,也最多卑鄙无耻,尔虞我诈的地方?
可许惜颜显然比他更明白长痛不如短痛,“小舅舅你今日这般,实在是伤害了我,和所有为你努力的人。不过亲戚一场,我还是会管你的。走吧。”
她转身就走。
柏昭都快给她说哭了。
满心想要道歉的话,不知怎么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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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5章 过堂(一)
“阿颜我,我真不是……”
柏昭还想道歉,一只大手,拍拍他的背,郭怀道,“先过了公堂再说吧。”
柏昭垂头丧气,几欲落泪的跟出来了。
很好。
许惜颜微微一扫,这才象个心虚有罪的人,最适合过堂了。
之前那么精神抖擞的横样,岂不让人同情苦主?
鸣翠看得呆了,直等许惜颜上了马车,都不敢跟她说话。
倒是萧讷看出几分,对这个外孙媳妇,是越看越喜爱。
别说几个外孙,就是他亲儿孙,也没一个继承他的状师天分。
这丫头是身份太高贵了,否则她要是去当状师,全天下都没有状师的活路了。
这份拿捏人心,把握时势的能力简直不要太强。
这么想想,萧外祖都嫌弃柏昭这案子太小儿科了,一点挑战没有。否则跟许惜颜联手,打几场厉害官司,才是生平快事。
嗯,别看萧外祖年纪大了,还是很好胜的呢。
这一点,金光侯象他。
济州城的府衙,公堂之上,大门敞开。
潘知府还有些犹豫,“侯爷,真要开门让百姓围观?”
高伯贤老眼一眯,“她升平郡主都不怕丢人现眼,要大义灭亲,本侯索性就成全了她。开门!”
潘知府迟疑着,“要万一……”
若赢了还好,若给人翻盘了呢?
可高伯贤冷哼,“人证物证俱在,这样还能输,你这个知府,怕是也做到头了!”
潘知府给噎得一愣。
反应过来之后,怒火中烧,气得差点拂袖而去。
这件事从头到尾,都是高家人的手笔。他好心提点,反倒成他的锅了?
想他也是十年寒窗,辛苦考出来的功名。又举阖族之力,宦海苦熬近二十年,才有今日的济州知府之位。
他高伯贤区区一介定北侯,凭什么敢跟他说,他的官做到头的话?
也太狂妄了!
你家三皇子,还不是太子呢。就算是太子,也没有这么无缘无故包庇亲戚,羞辱臣子的吧?
潘知府暗藏在官袍大袖中的手,都气得微微颤抖起来。
他潘家确实家世差些,比不得那些名门望族,但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的寒门。
在济州为官这些年,受够了高家的鸟气。
原想睁只眼闭只眼,能维持着面子情也就算了。谁想高家竟把他当成奴仆一般,呼来喝去。
既然如此,他还做什么老好人,睁眼瞎?
看皇上接连派来许润,金光侯,也未必就没有动一动高家的意思。既如此,他何不顺水推舟,也帮上一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