尉迟圭明儿正好也有事,便道,“不如让儿子们先去,咱们晚上再一道过去吃个饭吧,也探视下你伯祖父伯祖母。哎,老人家也是不容易,见一面就少一面了。就象我阿爷,虽说从前偏心眼子,对我也就那样。可他走了,我还怪惦记的。这些年一直忙于公务,也没工夫好好孝敬。到底若是没他,哪有我爹?更没我了。”
这话说得很是。
自从许松颜真回京,许遂邹大太太老两口眼见得是精神多了。
可也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,颜真赶着写故事排戏,只怕也是为了逗老两口多乐一乐。
许惜颜打发人去回了话,次日一早就专心等着元大太太上门。
不意忽地下人来报,竟是多年未入京城的端王萧越,亲自来了。
他来得挺低调,就带了个车夫,赶着辆车。
清晨刚下过一场雨,他那身月白素净道袍,似也沾染了淡淡雨气里的青草香。只简单绾着只木簪,行动间不经意就流露出常年在道观熏出的飘渺烟气。比起从前那些年,更显清冷俊逸。
只一眼,许惜颜眼眶就有些微湿,“……表哥,你瘦了好些……”
语未落,声已咽。
萧越望着她,笑得温润舒朗,“从前那样追着让你叫我一声表哥都难,如今……到底是我错了。”
许惜颜摇了摇头。
其实无所谓对错。
若易地而处,她也很难保证能保持一颗平常心。
毕竟是当年先帝算计害死了萧越的父母,又霸占了萧越外祖的家财。害得他自小没爹没娘,孤苦伶仃在宫中挣扎求生。他会不甘,会反抗,那是一定的。
最后萧越能大梦醒来,及时纠错,出家保住妻女,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而这么多年的清修,还有两个庶子的死,对他已经是最大的惩罚。
许惜颜无意再多说什么,忙请人坐下,“表哥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?每年我都有打发人往京城给你送东西,你有收到吗?”
萧越点头微笑,眸中也有隐忍的晶莹闪动,“都收到了。从前我总觉得阿颜表妹太狠心,任我怎么讨好,你总不肯应……没想到我出了家,表妹却是年年给我送礼,从不落下。我半个谢字都没有回过你,你还是一直在送……除了我家那位傻王妃和傻闺女,也就只有你,成安姑母,敏惠姑祖母这么廖廖几人,还肯记挂着我这么个无用之人罢了。”
许惜颜再次摇头,“你不是无用之人,你是我们的亲人。”
萧越瞬间眼眶红了。
许惜颜微微上挑的明眸里,有温情涌动,“……表哥虽然一个字都不肯回我,可我始终记得,小时候入宫,我不爱说话,遭人嫌弃的时候,是你第一个走过来,牵起我的手,带我坐下吃东西。我要谢你,你说不用。还摸着我的头,说我是成安姑母的女儿,就是你的亲人。说你是我的表哥,照顾表妹是应该的。亲人之间,用不着说谢字。”
萧越只能抬头望天,将眼泪掉进心里,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平复心情,“算了,前尘往事,过去的都过去了。表妹你既说了不用道谢,我便不说了。今儿我来,是有一事相求。”
他拿出袖中一只小小锦盒,双手捧了出来。
许惜颜也不用下人,亲自去接。
打开一看,她就怔了。
锦盒里放着一只小孩子带过的金锁片,正面刻着春雨禾苗,背面刻着生辰八字。
许惜颜一眼就认出来,这是——
“这是和嘉的。她生在春分那日,恰好下了场春雨,你们夫妇又有马场捷报从宁州传来,先帝一高兴,便赐了她郡主名分。后她母亲就特意给她打了这样一块金锁片,三岁前一直戴着。后给我要了来,供奉在、祖师跟前,保她一个平安康泰。如今,我想求表妹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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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9章 番外 鹊登枝(十)
“不!”
不等萧越将所求之事说出口来,许惜颜便打急切打断了他。
因为聪慧如她,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。
萧越却笑着摆手,“表妹不要觉得过意不去,虽说一家养女百家求,但好男儿又岂会无人注意?当年我曾错失过,从此便悟出个道理。人生世事无常,前一刻就算好好开在自家枝头的花,也可能下一刻就被大风吹落,鸟雀衔去。
表妹别怨我唐突,今日前来,正是为了小女向表妹的长子求亲。
若表妹愿意从此庇护我那傻丫头的后半生,她长这么大,我实在也没如何教养过她,全是她母亲操心。这大概也是我这个当父亲的,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。我便是折了余生所有福寿,都心甘情愿。”
“表哥言重!你再这样,我就要生气了。”
好吧,萧越妥协了,不敢再说,只眼巴巴的问,“那表妹,是答应了么?”
许惜颜责备的看他一眼,却命人取出另一只锦盒。
“虽然表哥行事荒唐,我和侯爷已择定吉日要上门提亲的。但我们表兄妹,好歹心有灵犀了一回。”
她准备送到端王府提亲之物,也正是尉迟钊童年时戴过的金锁片,一样刻着生辰八字。
这就是最大的诚意。
不仅送孩子的贴身之物,还连生辰八字一并告知,就是表示连八字都不用合了,直接看黄历挑吉日办喜事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