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身后的少女哑着嗓子问:“殿下今晚不去道观了吗?”
“孤以后都不去道观了。”
他微微侧身往后瞥了一眼,如同惊弓之鸟的少女手里举着一只蜡烛坐在地上,哭得微红的面颊在那一团摇曳的烛火里变得模糊起来。
他道:“去里头的屋子睡吧。”
她不动。
“孤不会进去。”
他又道:“孤若是真想对你做什么,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吗?”
她迟疑了好一会儿,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扶着床榻站起来,一瘸一拐朝着旁边的卧室走去。
他盯着那抹单薄纤细的背影看了一会儿,直到那扇门关上,回过神来,摘下脸上的金色面具,从怀里摸出那支雕刻了大尾巴猫的木簪,漆黑的眼眸流露出痛苦之色。
他呆坐片刻后,叫人收拾了案几上的奏疏去了另外一间屋子。
次日天才微微透出曦光,齐云来报:“许公在外头,说是来接许小姐回家,请求见殿下一面。”
顿了顿,又道:“还有沈少卿也来了。”恐怕二人昨晚就得到许小姐失踪的消息,只是昨晚城门下匙,今早城门一打开便来要人了。
“不见!”一夜未睡的谢珩把最后一份批阅的奏疏搁到一旁,“许公年纪大了,叫人好好服侍着。至于沈少卿,他愿意站在外头就让他站。”
齐悦斟酌片刻,“还请殿下三思,若是许公闹到皇后殿下那里去,恐怕皇后殿下会责备您。”
“孤说了不见!”谢珩起身,“把奏疏派发下去,孤去西山打猎,过两日再回来。”炖了顿,又道:“她脚扭伤了,去将乳母接来照顾她。”
齐云与自家兄长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担忧之色。
眼下殿下故意将事情闹得这样大,要如何收场。
*
桃夭一夜睡得极不安稳。
次日一早醒来时,外头刺眼的光自窗子里照进来,刺得她眼睛疼。
她才睁开眼睛,发现采薇同白芷正守在床边。
采薇一见她醒来,立刻上前将她搀扶起身,眼圈泛红,“小姐还好吧?”
“我无事,什么时辰了?”她微眯着眼睛望向纱窗。
“快到巳时了。”白芷想要替她穿鞋,发现她左脚脚踝又红又肿,甚是吓人。
她道:“小姐怎么会弄成这样?”
“我不小心扭了一下。”桃夭坐起来,“太子殿下呢?他有没有说我可以走了?”
说起太子殿下,两人相互对视一眼。
采薇迟疑,“奴婢并未见到太子殿下,仆从只说叫奴婢进来服侍小姐。”
桃夭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。
采薇连忙去开门。
是一名与莲生娘差不多年纪的端庄妇人。
采薇愣了一下,问:“您是?”
妇人柔和的目光落在坐在榻上正望着自己的少女,向她行了一礼,道:“我是殿下的乳母,殿下派我来照顾娘子。”
桃夭楞了一下。
假道学为何要派他的乳母过来照顾她?
他还不打算叫她回去吗?
孙氏这时已经走进屋子,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医官。
不等桃夭作声,两名女医官已经上前替桃夭查看脚踝的伤势。
好在昨晚桃夭已经自行处理好,问题并不是太大。
其中一名女医官把药油倒在手心搓热,道:“有些疼,娘子且忍忍。”
桃夭“嗯”了一声。
她一向怕疼,女官下手自然比她自己上药手下得更重些。
可屋子里那么多陌生人,她也不好哭得太大声,只咬牙忍着。
孙氏心肠极软,见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疼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,嫣红的唇咬出一排牙印来,也不由地心疼起来,待上完药,忙拿帕子替她擦干眼泪,“好孩子,别哭了。”
桃夭哽咽,“太子殿下有没有说我几时可以离开?”
孙氏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柔声道:“外头已经摆好饭食,我先服侍娘子洗漱后去用些饭。”
桃夭以为自己吃完饭就可以走了,赶紧起来洗漱。
谁知用完饭以后,她仍旧不见太子殿下的人出现,问孙氏,“我几时可以离开?”
孙氏柔柔一笑,“娘子先只管在这里住下,这两日奴婢定会好好照顾娘子。”
什么意思?
桃夭心里“咯噔”一下:那个“假道学”是打算把她关在这里吗?
她心中焦躁难安,想要回去,却被人拦在屋子里。
接下来两日太子殿下都没有再出现,除却采薇同白芷外,就只有太子殿下的乳母孙氏陪着她。
她性子贞静,是个极其温柔的妇人。
可桃夭不理解的是她每日都会同自己讲一些宫里的规矩,以及人和事。
最叫人奇怪的是她不回家,阿耶竟然都没有派人来找她。
到了次日晌午,实在忍无可忍的桃夭向孙氏道:“我要见殿下!”
孙氏道:“殿下前两日便去西山打猎,眼下并不在此处。”
“打猎?”桃夭诧异,“那他将我留在这里究竟要做什么?”
她话音刚落,外头传来吵闹声,有人突然闯进静室内。
是一个手持马鞭,一袭绯袍,乌发雪肤的美貌小郎君。
她年纪约十四五岁,一对凤眸微微上扬,扫到乌黑鬓发间,美得张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