据说他本是状元的,但是那届的前三甲里另外两个年纪都大了,是以太子殿下钦点了他做探花郎。
赵淑兰不知道她已经见过对方,道:“他打马游街那日我刚好也在长安,那日的盛况空前未见。全长安不晓得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朝骑在马上一袭红袍,意气风发的探花郎掷花,就连当朝最受圣人宠爱的安乐殿下也亲自送了一只芍药给他。”
桃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,不由地又朝一袭青袍,如同朗月入怀一般的谦谦君子看了一眼,却刚好与他四目相对。
她立刻低下头来,又听赵淑兰低声道:“听你姐夫说太子殿下当时有意重用他,可恰逢沈家太夫人去世。他如今丁忧已有三年,怕是很快要回长安。眼下你姐夫在户部候补了一个闲差,恐怕明年就要回去。”
桃夭一听她明年要回长安,心里头有些不舍得。
赵淑兰说起这个,眼圈也微微有些红了。
两人又聊了几句,见城里的灯已经次序亮起来了,这才告辞。
赵淑兰要叫人送她,桃夭想着客栈就在隔壁街,不想麻烦她,道:“这么近,我走回去也是一样的。”
这几日灯会,县令怕出乱子,早晚都安排人巡街。
赵淑兰也不勉强她,只叫她晚上别错过看戏的时间,“他若真不来,你就一个人来,知道吗?”
桃夭笑,“你放心,我一定会去的。”
告别赵淑兰,桃夭顺着街道往客栈方向走。
这时夜幕早已降临,满城的花灯已全部点亮。街上上头戴脸谱,手提花灯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朝着西街护城河放花灯去了。
对县城也不熟路,再加上人实在太多,本就方向感极差的桃夭混在熙攘的人群里更加没了方向,被人群挤着不断向前走。
她心里着急,见旁边一空出来的花灯摊位,赶紧挤了过去,谁知这时一不小心被人拌了一脚,眼见着就要摔倒,突然被人扶了一把。
她心底松了一口气,一回头竟然瞧见一个脸上带着牛郎面具,一袭青袍的郎君。
她呆呆望着那人,突然想到两年前她最后一次同宋莲生来城里逛灯会,也是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被人给冲散了。
她急得在原地大哭,一回头便瞧见一袭青衣的宋莲生站在万千花灯前望着她笑。
那一次,也是唯一的一次她生了他的气。
气他这样逗她。
气他突然这样消失不见。
也就是那次,他告诉她,这世间的人总是要散的。
“人来由他来,人去也由他去,夭夭千万莫要为此难过。若是有缘,下辈子自会再见。”
一滴泪从眼眶滑落。
桃夭望着眼前的青袍郎君,不由自主抬起手臂摘了他脸上的脸谱。
脸谱下是一张眉目清隽的面孔。
不是莲生哥哥。
桃夭心想她与莲生哥哥的这辈子其实早已经过完了,若是要见,怎么都得等下辈子。
不过没关系,她一点儿也不急。
岁月这样漫长,待她过完这辈子,将来遇见要好好说与他听。
她会告诉他,她一直都很听他的话,不仅给自己找了一个极好夫君,还生了可爱的小宝宝,过得很好很好的。
沈时看着眼前突然之间泪流满面的少女有些无措,想要替她揩去眼泪,她已经自己用衣袖抹干净,道了一声“多谢”。
沈时温和一笑,“这么巧,又撞上了。”
莲生哥哥都夸过的人定不是坏人。
桃夭抿了抿唇,“确实巧。”
沈时往她身后看了一眼,“一个人出来逛灯会?”
桃夭有些不好意思,“我不是出来逛灯会,我是迷了路,被一路挤到这里来。”
他又笑了。
他是在笑话她吗?
桃夭微微低下头去,“那,那我先走了。”
他问:“你知道路回去了?”
桃夭楞了一下,环顾四周,瞧着陌生的街道,连来时的路都不记得了。
他道:“若是不介意,我送小娘子回去吧。”
桃夭连忙摇头,“我,我自己回去就行。”
沈时道:“你方才不是在衙门口瞧见我了。难不成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?”
桃夭迟疑了一下,点点头。
若是再不回去,恐怕先生就要等急了。
他将一盏兔子花灯递给她,嘴角微微上扬,“方才猜灯谜送的。不知小娘子介不介意我借花献佛?”
*
客栈内。
谢珩看了一眼桌上新买的却已经凉透了的糕点,问:“什么时辰了?”
“快酉时了。”
齐云知道他其实是在担心出去一日还没回来的小寡妇,也不敢胡说八道,道:“不如微臣去找找?”
谢珩冷冷道:“找她做什么,难道她自己不晓得回来?”
齐云问:“那,殿下要先用饭吗?”小寡妇不回来,他也不吃饭,就这么一直干等着。
谢珩摇摇头,又瞥了一眼桌上的糕点,“去找她回来吧。”
齐云松了一口气,正要出门去寻人,又听他道:“算了,还是孤亲自去找。”
街道上到处都是手提花灯,戴着各色脸谱的人。
谢珩一路走去,目光不断的扫过两侧的花灯与各种新奇的玩意。
小寡妇见着什么都喜欢,指不定被两侧的小玩意绊住眼睛才回来这样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