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一砚突然一愣,他睁大眼睛脊背弓得更弯,低头看着那枚硬币,不可置信之余,眼里缀满了熠熠光彩。
硬币旋转的速度渐渐变慢,最后稳稳地立在了地上。
他满脸震惊地抬头,奈何刚刚那波等车的人已经早早上了车,此时也没有路过的人。
他又左右回头看看车站顶部。
什么狗运气,为什么公交车站没有监控。
林一砚无声翻了个白眼,简直气到想跺脚:“日。”
“你在日什么啊?”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声音温软,尾音上扬的调子很明显,所以显出真诚的疑惑。
林一砚身体僵住,喉咙一哽,感官似乎蒙上了一层纱质的雾。他慢吞吞地回头。
视线所及之处,时澄月站在暮色之中,城市灯光拢在她周身。
夜风肆无忌惮地吹着。
她望向林一砚,嘴角微笑的弧度真挚。
时澄月以为路梁的家长会来接他回家,毕竟脚崴成这样,坐人挤人的公交车也不合适,却没想到路梁带着她走到了较校门口还要远五百米的公交车站。
她有些惊讶:“你脚崴了还坐公交车吗?”
路梁点头。
时澄月说要帮他打车回家,又被他再三拒绝。就这么来回对话的功夫,路梁要坐的那路车刚好到了,时澄月看着渐行渐近的公交车,心里像是憋了许久,她咳嗽了两声:“班长,那你回家的路上小心一点。”
路梁一愣,在心里琢磨这句话下所传达出的含义。
“不好意——”那句不好意思几乎又要脱口而出了,她又想起林一砚在刚刚对她说的话。
“别老是和别人说不好意思。”
如果不是林一砚今天陡然点出的这句话,她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喜欢说不好意思这四个字。
于是她硬生生地咽下那四个字,“班长,这辆公交车有很多空位,那我就不陪你坐公交啦,你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哦,真的谢谢你扶了我一把,不然现在一瘸一拐的可能就是我了,真的谢谢你。”
此情此景,谢谢你呀这四个字仿佛更恰当更适宜一些。
说完之后,她冲路梁招了招手,然后快步朝校门口最近的那个公交车站跑去。也不知道林一砚还在不在了,毕竟来回折腾得有些久,林一砚要坐的那班304路公交车来得也很快,所以她只是想碰个运气,却没想到刚好看见了这一幕。
此刻,时澄月的脑中空无一物。
她的心像夏日草坪上炸开的水龙头管,随着水流滋出而在空气中狂舞。
而林一砚,自然也没有想过时澄月会折回。
灼灼目光短兵相接的瞬间,他忘记了伪装,露出自己坦然的心意。
而她忘记了自己内里含着别样目的所产生的热烈的穷追猛打,只是真心实意地觉得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林一砚,真的太可爱了。
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林一砚先反应过来。
时澄月走到他身边,也并排蹲下,她没回答林一砚这个问题,只是指着那枚稳稳站在地上的硬币,语气带赞叹:“立起来了,你好厉害啊!”
说不得意是假的。
林一砚绷着的脸松散下来,他捏了下鼻子:“随手一扔罢了。”
时澄月眼里带笑,她的脸凑近林一砚:“那你刚刚在那里日什么?”
怎么又回到这个话题了。
林一砚:“谁日了?”
时澄月来劲了,她站起来,脸上愤愤然,脚跺地跺得震天响:“日日日日日!”
林一砚:“......”
他哪里有这样?
时澄月做完这一整套动作,又蹲下来:“我学的像吗?”
林一砚偏过脸,不去看她:“我没这样。”
哪有这么夸张。
不就是随手一丢硬币,它居然立在了地上而已,他可没有没见识成这副样子。
时澄月不置可否:“阴晴圆缺都写你这张帅脸上了。”
“帅脸。”林一砚嘟囔了一声,“不是丑脸就行了。”
时澄月忍不住发笑。
这居然是重点?
真是奇货可居。
时澄月看看后头电子屏上的公交到站时间,还有一分钟。
时澄月又看看他,突然凑近:“这车的频率应该很高吧。”她慢悠悠地出声,“按理来说……你早就走了吧,怎么现在还在这儿?”
她眉眼里是灵动笑意,“怎么样,是不是有点离不开我了?”
是啊。
“不是,上一辆车上人太多了,我不喜欢挤公交。”林一砚说。
哼哼,这人怎么这么娇气,连公交都不愿意挤,那要是每一辆公交都这么挤的话,他岂不是要在这里坐到第二天开校门?
公交车来得准时,卷起一阵风。
时澄月起身:“走不走?”
林一砚站在原地,两手插着兜,脚下像生了钉子,一动也不动:“你怎么来了?那人瘸着条腿怎么回家?跳回家?爬回家?看着好像挺弱的,能安全回家吗?”
“......”
时澄月:“我把他送到公交车站了呀。”
林一砚沉默地往旁边看了下,又重新抬眼看她:“一个人回家很可怜。”
他在说谁?说路梁还是说他自己?
就两人这么几秒钟对话的功夫,公交车门打开又关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