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应该是趁着午休时间去寝室洗了个头,还没彻底吹干的长发散落在两肩,那时候的阳光刺眼又强烈,金灿灿地镀着她的轮廓。她给他递球的瞬间,柔风斜吹,长发像柔软的藤蔓在他还布着点细汗的手腕上缠了一圈。
心脏如被一双柔软的手揉过,不疼,却叫人悸动阵阵。
林一砚没想过在这里能够再次见到她,他近乎怔愣地看着她从自己的视线中离去,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蹁跹飞过,不带片刻流连,却惹得群群枝叶因她而颤。
他猛然回过头,那句“没关系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,她的脚步便离自己越来越远。
原来她也在江理实验高中读书。
好幸运。
他又和她在一个学校了。
女生们虽然离开了,交谈声却还不绝于耳。
“那个男生好帅哦。”几个女生之中,有人说了句。
祁嘉虞早就把高一新生打听了个遍:“你居然不认识?那可是林——”
时澄月头也没回,不甚在意地打断:“我妈说了,帅不能当饭吃。”
话题一下子被带偏,祁嘉虞好奇地问:“那什么能当饭吃?”
“成绩啊!学习好,就能赚大钱。”
“哦......那时澄月你这样的肯定要饿死了。”
“喂!祁嘉虞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啦!!!”
“......”
人生是线段而非毫无尽头的直线,懵懂悠长的青春时代占据其间,不长也不短。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之内的无垠土地上,每个人墨守成规地按照既定的路途走完自己的一生。出生之日起,上帝为每个人精心创建好了剧本。
林一砚知道,在时澄月拿到的那份剧本里,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配角。她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,可能就是那句轻描淡写的“不好意思”。
没有再次遇见时澄月之前,林一砚一直觉得这样也无所谓。
暗恋不过就是那点无人知晓的遗憾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发酵。如果能过得去,那这个名字在某个时刻就能成为风轻云淡间脱口而出的三个字。
如果过不去......
过不去就过不去咯。
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。
那次月考之后正值国庆,父母带他和弟弟妹妹们去了海岛玩。
难得遇上小长假,弟弟妹妹们都在沙滩上玩得不亦乐乎,只有林一砚一个人,心里全然没有玩乐的心思。
海岛别墅上有个阁楼,阁楼顶上开着天窗,但因为视野有限,所以他只能看见被横跨截断的天穹。月银星黄,酩酊晚风吹拂送来清爽咸湿的海浪气息。
夜色过浓,熏得让人迷醉。他毫无缘由地想起了她,于是心思跟着飘渺起来。
他改主意了。
其实要接近她是件很容易的事情。
上次见面时,她不是已经给过自己答案了吗?
既然上帝没有在给时澄月的剧本中增添上他的名字,那他就自己创造机会。
他才不要什么没用的自尊,没用的矜持,没用的高傲。他只要时澄月。
他小心翼翼又精心刻画着自己的剧本,他朝时澄月走近的每一步都那么的至关重要。
既然她只记得第一,那他也做那第一名。
人总是下意识地记得最好的东西,所以他努力做到了每一个第一。
林一砚是第一,是最好的。他希望有一天,时澄月可以记住他。
所以林一砚并不觉得符江开今天的这段怒骂声伤他自尊。
毕竟......
他泰然自若地想,他从来就不是为了别人而学习的。
他是为了时澄月才要得到这个第一的。
只是,就这样被骂,这样被人毫无缘由地否定,好像也有些难过。
不过,这些难过已经随着今晚的夜风荡然无存了。
这个世界上,怎么会有时澄月这么好这么好的女孩子。
他何德何能,竟能从此枯燥世间窥得如此珍宝。
叮——
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打断了林一砚千回百转的思绪。
【RbRb:今天没有给我上课哦,能不能教我一道题?】
【RbRb:[图片]】
是一道数学大题。
林一砚正要把思路写在草稿纸上,突然发现这道题是数学解答题中的第三道大题。他忍不住轻笑出声,这几天一直在教她做题,竟然不知道何时起,时澄月已经可以开始着手第三道大题了。
他毫不吝啬地发去一条消息。
手机弹窗最上方弹出来林一砚的消息。
【大骗子:已经开始尝试第三道题了,时澄月,真厉害。】
林一砚一定不知道,这种幼稚的鼓励小朋友的方法对十六岁的时澄月来说有多么管用。她一下子士气大增,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,脸颊红了个彻底。
“还挺会说话的。”时澄月挑眉。
她想起今晚少年在朦胧夜色下与她交心,不经意间流露他不为人知的脆弱面,然后想着想着思绪漫无止境地发散开。
想起他青筋隐现的手背轻飘飘蹭过她的脸颊。
想起他打球时意气风发的少年身段,和写字转笔时骨节分明的手指。
想起他宽阔后背上随着动作而开合得明显的肩胛骨轮廓。
想起他走在她身前时挺拔的肩膀,像凭空而起的山峰,几乎能把她完全藏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