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甚至不敢大声呼吸, 只能紧紧地闭着眼睛。
怀中的女孩僵硬得太明显。
周绥安垂眼去看, 那个大大的粉红色头盔将江柠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，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。
江柠的眼睛生得很好看, 眼头圆钝, 眼尾微微上挑，既有小女孩的娇憨, 又透着一点不经意的妩媚。这样一双眼睛, 笑起来应该是很好看的。
可偏偏她的眼神总是很沉静, 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安安静静地望过来, 好像总是透着一股淡淡的哀伤。像是林间的小鹿，干净澄澈、小心翼翼。
那样一双眼睛，看过一次就很难忘记。
周绥安突然想起了那个午后。
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午后。
安静的惠安寺巷内, 没有一丝风。
分明是那样炎热的时节, 站在不远处的女孩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, 她身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，足足有三个她那么宽，身上还背着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背包，那背包应该分量不轻，将女孩的背压得弯了下去，看着有几分滑稽。
女孩似乎很宝贝自己的行李，她的手一直放在行李箱的拉杆上，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拘谨。一副格格不入的外来者的模样。
周绥安看得有趣，他靠在自己的小电驴旁，仰头灌了一口凉凉的薄荷水。
午后的高温将他身上的汗水慢慢蒸发，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周围的一切。
骆大头他们几个围在旁边叽叽喳喳的，有点吵，像是一群麻雀。
周绥安手里拿着一颗篮球，百无聊赖地从左手拍到右手。
突然，闷热的巷子内刮起了一阵风。
他抬头去看头顶那棵被吹得簌簌作响的香樟树，却倏然对上了一道视线。
对面的女孩正望着他们这边。
那张小小的脸蛋泛着被暑气蒸腾出来的红，脸颊边还沾着被汗水打湿的碎发，整张脸看起来都有几分狼狈。
只有那双眼睛，漆黑明亮，湿漉漉的，像是浸了一夜沁凉的井水似的。
不知道怎么了，对上那双眼睛的那一刻，周绥安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一瞬。
“啪嗒”一声，他手里的球砸在了脚下的青石板上。
等他反应过来低头去看，只见那颗圆滚滚的篮球在光滑的地板上骨碌骨碌地滚动着，一直滚到了女孩的脚边……
微凉的秋风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。
周绥安回过神来，目光落在了江柠紧紧闭着的那双眼睛上。
她似乎很紧张，眉头微微拧着，浓黑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，看着可怜又可爱。
“这么怕？”
他笑。
江柠立刻点点头，随即，又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看着胸前那个粉色的大脑袋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，就像一个可爱的布偶娃娃。
周绥安笑了。
“到底是怕还是不怕？”
他追问道。
江柠依旧闭着眼睛。
她能感受到两人的身体破开空气的声音。
凉凉的秋风在耳边呼喝而过。
随着滑板滑行角度的变化，两人的身体随之倾斜，失重感和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浑身的毛孔都在战栗。
“不怕。”
她说。
周绥安拉长了声音。
“哦？不怕？”
他低头看着她，声音带上了一丝坏坏的笑意。
“那我松手了哦。”
江柠愣愣地抬起头看着周绥安，眼神里透着一股迷茫和呆滞。
“三、二……”
周绥安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轻轻地拍了拍，脸上的笑容坏极了。
江柠终于反应过来了，她惊恐地看着周绥安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。
“一。”
周绥安慢悠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江柠尖叫了一声，顾不上许多，一把搂住了周绥安的腰。
脚下的滑板被她的动作带得扭动了一下，两人的身体像是大海里遇到了风浪的帆船一样，摇晃着就要从上面摔下来。
江柠怕得连尖叫也不敢了。
她紧紧地抱住了周绥安的腰，把脸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前。
“咚咚咚”、“咚咚咚”。
有人的心脏仿佛快要跳出胸腔了。
江柠闭上了双眼。
可是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。
滑板扭动了几下，随即又恢复了平稳。
周绥安压抑的笑声从两人紧紧贴着的胸腔里传了过来。
闷闷的，震得人心里发麻发痒。
江柠后知后觉地抬头去看，对上了他那双笑眯眯的眼。
空旷的广场上飘荡着悠扬的钢琴曲，隐隐约约的，听不真切。
那厚厚的头盔仿佛将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了，江柠的五感变得有些迟钝，她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自己和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少年。
手心里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。
她的手抱住了周绥安的腰，意识到这一点，江柠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。
周绥安的腰并不厚重壮实，但劲瘦有力，肌肉绷得紧紧的，给人一种莫名可靠的感觉。
“现在怕不怕了？”
周绥安笑眯眯地望着江柠，嘴角挂着恶作剧得逞的愉悦笑容。
江柠没有说话，就这么抬头看着周绥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