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活在世上，很多时候，就像一只蚂蚁。
微不足道，身负千斤。
江柠看了一会儿，拿出手机，拨通了秦婉的电话。
电话拨过去，响了几声就被接通了。
“喂。”
电话那边，秦婉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惫。
江柠轻轻地喊了一声：
“妈。”
秦婉没有说话，似乎是在等江柠的后文。
江柠沉默了一会儿，才道：
“我现在在医院。”
电话那边秦婉似乎是愣了一下，随即立刻语气尖利地质问道：
“你去那里干什么？！你不在学校里好好上课，跑到那里去干什么？！”
江柠没有回答秦婉的问题，而是直接道：
“妈，我需要钱。”
秦婉的情绪很激动，她的声音几乎是在嘶吼：
“你要钱干什么？！你要帮你那个混蛋爸爸赔人家医药费是吧？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？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？我跟你爸早就离婚了！你现在跟我一起生活，也跟那个人渣没关系！他就是在外面杀人放火、就是被枪毙死在外面也不关我们的事！”
江柠捏紧了手心，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，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勇气似的。
“妈，这笔钱就当是我向你借的，我以后会还给你的。”
秦婉冷笑了一声：
“借？还？你倒真是你爸的孝顺乖女儿啊！”
她似乎是气极了，已经开始口不择言：
“你忘记江海洋和他那个新老婆之前是怎么对你的了？好了伤疤忘了疼！真是个贱种！”
江柠的呼吸停止了一瞬。
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扼住了她的喉咙，心口处火辣辣地泛着疼。
她没有出声，只是紧紧地攥着手机，紧到指节都在泛白。
秦婉说完那句话之后也没有再开口了。
电话两边是长久的沉默。
过了片刻，听筒里才传来了秦婉疲惫到极点的声音。
“我早就跟那个混蛋没有关系了，这个钱我是不会出的。你要帮他还钱就自己想办法吧，我管不到你，也不想管你。”
秦婉挂断了电话。
“嘟嘟嘟……”
听筒里传来了冰冷的忙音。
江柠站在那里，久久没有动弹。
良久她才回过神似的，慢慢地放下了贴在耳边的手机。
有些微的晨光透过玻璃窗渗了进来。
江柠抬头，看见天际处已经泛起一抹鱼肚白。
天光渐亮，新的一天就要来了，可是有些东西却被黑夜永远地吞噬了，尸骨无存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，拖着有些麻木的双腿往来处走，一转头，看见周绥安站在不远处的地方，静静地望着她。
江柠顿住了脚步。
在看到周绥安的那一刻，她心里有什么情绪咆哮着想要喷涌而出，但都被她拼命压制住了。
她的心刚刚经历一场地震，千疮百孔，满目疮痍。
她很痛，痛到已经麻木。
可是她只是站在那里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。
周绥安走到了江柠面前，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。
他没有说什么，只是将手心贴在了她冰凉的脸颊上。
他的掌心很温暖。
江柠贪恋那种温暖，下意识地把脸往他掌心里蹭了蹭。
像一只寻求安慰的小猫。
周绥安勾了勾唇角，眸光温柔地看着她。
“你先回去陪着奶奶，我出去买个早餐。”
他有几分不舍地收回了手，随后又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。
江柠拉住了周绥安的袖子，抬头望着他。
“昨晚的钱……”
周绥安开口打断了她的话：
“没有多少钱。”
江柠还要再说点什么，周绥安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，直接问道：
“想吃点什么？”
江柠抿了抿唇，她懂了周绥安的意思。
她低下头，眼眶有点酸涩。
那一刻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羞愧多一些，还是感动更多一些。
江柠的心里乱极了，交织在心头的情绪太多了，她太累了，已经懒得再去分辨什么了。
最后，她只是低着头轻声道：
“我吃不下……”
周绥安也没有说什么，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，语气带着一点温柔的劝哄味道。
“累了？先回去坐一会儿吧。”
江柠点点头，她抬头看了一眼周绥安，然后转身朝ICU病房那边走去了。
周绥安站在原地，目送着江柠离开，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处，他才迈开步子，拐进了旁边的楼梯间。
附一院是青州大学的第一附属医院，这里是老院区，位于市中心，隔着半条街就是青州大学，紧邻着大学，加上医院本身实力强，周遭店铺林立，烟火气十足，很热闹。
周绥安走出了医院的大门。
清晨凉凉的空气迎面扑来。
医院门口的街道上种了两排高大的梧桐树。
大清早的，路两边的梧桐树下已经挤满了各种小摊贩。
卖小馄饨的、卖生煎的、卖豆浆油条的……挤满了半条街，食物的香气伴着热气直往空气里飘。
周绥安没有急着去买早餐，而是拐了个弯走到了旁边的报刊亭前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