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柠竟然在周绥安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寂寥的情绪。
夜风拂过了江柠的发尾, 扫在脖颈处, 痒痒的。
她抱着手中的那一沓试卷，看着周绥安的方向, 不自觉顿住了脚步。
月色在长廊中寂静流淌。
像是感受到了江柠的视线似的, 周绥安突然转过头望向了这边。
两人隔着昏暗的长廊, 寂静对视着。
树影在旁边的那一面白墙上轻轻摇晃。
静谧的夜里,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涌动着，和着眼前如水波蔓延的月光，丝丝缕缕的, 缠了上来。
江柠收回了视线, 低下头, 抱着怀中的试卷，迈开步子，稳稳地朝前方走去。
周绥安就站在办公室的门旁边，她避无可避，只能一步一步靠近他。
路过他面前的时候，江柠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走动的步伐搅动了他周边那一圈安静的空气，那些属于周绥安的气息慢慢地朝她涌了过来，她的心跳骤然加快，连走动的步子都有些僵硬了。
好在，周绥安一直没有动弹，也没有开口说话。
他只是安静地靠在那里，视线随着她的身影移动。
风吹动了她脸颊边散落的发丝，扫在脸上，痒痒的。
旁边的周绥安似乎动了一下，站直了身体。
江柠的心几乎停在了嗓子眼，她站在办公室门口，攥紧了怀中的试卷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，正要抬起手敲门。
突然，旁边伸过来一只骨节修长的手。
那只手微微曲起，指节处的那一层薄薄的皮肤被劲瘦的骨头撑得泛白，看起来有一种锋利的力量感。
一股熟悉的清新味道靠近了江柠，夹杂着一点淡淡的温度。
那种温度是属于皮肤和身体的温度，靠过来的一瞬间，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了她，但很快，又消失不见。
“咚咚咚”、“咚咚咚”。
寂静的夜里，这敲门的声音就像是砸在她心里似的。
江柠只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张鼓，被人用鼓槌一下一下地重重敲击着。
她的心跳得实在太快了，快到让她有些害怕，害怕它会飞出自己的胸膛。
周绥安的视线一直落在江柠的侧脸上，带着灼热的温度，让她有些不安。
江柠只觉得靠近周绥安的那半边脖颈暴露在他的视线中，好像泛着一股细微的麻。
那种麻又勾起了一种少女隐秘的羞涩和不安，让她呼吸不稳，手心微微出汗。
“嗤~”
耳边传来了一声轻笑。
那笑声极低，沉沉的，尾音像是带了一个小勾子似的。
让人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子痒。
江柠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。
她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，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，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那扇门。
“进来。”
汪老师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。
这声音拯救了江柠。
她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办公室内开着空调，冷气很足，灯光明亮。
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。
走进来的一瞬间，江柠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张开的毛孔都在那一瞬间极速闭合了。
冷热之间的变换太快太急，她的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。
“都收齐了？”
汪老师坐在办公椅上，抬头看向江柠。
江柠猛然回过神来，她忙把手中的试卷放到了汪老师的办公桌上，点点头，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，又摇摇头。
“都交齐……不，还有周绥安……他没有交……”
汪老师拧开了旁边的不锈钢保温杯，喝了一口水，对着那沓试卷叹了口气。
“前段时间看他表现还不错，作业也都好好写了，本来以为他终于改性了，没想到这还没几天，又打回原样了。”
江柠低着头，默不作声。
确实，前些天周绥安的英语作业都是按时交的，每次她去收作业，他总能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卷子，虽然看起来不像样子，但都是认认真真写完了的。
“老汪啊，我看你就别操他的心了，你看老孙操的心还不够多吗？人家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？一个学生他要是自己不想好，我们当老师的，就是说破了嘴皮子都没有用。”
隔壁五班的班主任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，听到这边的对话，凑过来插了几句嘴。
汪老师没接话，过了一会儿，叹了一口气，道：
“我就是觉得可惜……这孩子本来应该是个考状元的料子，哎……”
听老师们用这种语气讨论周绥安，江柠心里莫名泛起了一股怪怪的感觉。
但又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。
她站在那里，有些尴尬。
汪老师好像也注意到了，他朝江柠露出了一个慈蔼的笑：
“你先出去吧。”
江柠如释重负，转身朝门外走去。
拉开办公室门的那一瞬间。
室外的空气又包裹住了江柠，带着恰到好处的炙热，让她全身的血液又活泛了起来。
夜风拂过她的眼角眉梢。
她转头看向了站在门边的周绥安。
他也在看她。
一双眼睛倒映着水波一样的月色，像是一汪荡漾的湖水。
那是一种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眼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