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她没有这么做。
为的事,再明显不过,就是想让束茗好好的活下去。
无论她嘴上说得多么绝情,多么狠毒,最后终究是下不去这个手。
锦妃心中对她有亏欠,束茗一直是这么想的。
母亲这个词,曾经离她很远。
可今夜,束茗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那一丝温情的尾巴。
“如意……”束茗止住哭泣,擦干脸上的泪,“我想去乱葬岗,找找她。”
如意连连摇头:“不行啊,主子。临府周围都是藏匿起来的守卫,主子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去的。一定会被世子爷知道的!”
束茗眼睛里全是泪:“那怎么办?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那里腐坏?她生前是何等的富贵,何等尊荣,为什么死后不能有一个体面呢?!”
如意蹙眉,低声道:“锦妃是跟世子爷还有言少卿打擂台输的……您现在出去祭拜锦妃,岂不是告诉他们,你对这个结果不满吗?”
束茗咬紧了嘴唇。
如意蹲跪在束茗身边,握住她的手,道:“锦妃想要西境的兵权成为三皇子垫脚石,她没对世子爷手下留情,那在世子眼里,她就是勤王府的敌人。世子妃现在去祭奠勤王府的敌人,若是让世子知道了,哪怕世子再爱重您,这份爱重之情也会变得薄了几分。世子妃切不能做让世子厌恶的事啊……”
“呵……”束茗听了冷笑,“若他因为此事厌恶我……那也只能说明,他心里最看重的其实是权力,是他世子的位置,并不是我这个人!若真是如此,那我这颗心,便是错付了吧!”
如意蹙眉,努力规劝:“世子妃!您切莫这样想,世子是个男人,只要是男人,对这些东西都有渴望。我们女人,不过就是男人的附属品罢了。男子高兴,便能给我们一席之地,男子不高心便能对我们呼来喝去……世子妃,您切莫忘记了您的身份。王妃那里还没有完完全全认可您——毕竟您与世子这些时日了,肚子里还没动静……”
束茗表情逐渐冷漠下来。
孩子。
是了,王妃最想要的是蔚巡生的孩子。
为了这个孩子她才跟蔚巡生妥协,许了她对外世子妃的权力,勤王妃不是因为喜欢她。
所以她现在的一切,都是蔚巡生给她的。
她不能让蔚巡生厌恶了她,不然将来在勤王府,她没有好下场。
如意说得对啊,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得罪蔚巡生,惹他厌恶……
她已经没有娘亲,不能再没有爱的人了。
可是……他终有一天会知道她的来历。
到那时,那些你侬我侬的儿女情长,是否真的能抵过他心中的那滔天怒火呢?
束茗此刻像是站在船上,船下是惊涛骇浪,打得她左右摇摆。她又像是被拴在车裂上,被好几股绳子拉扯着,马上就要扯得四分五裂。
“如意……”束茗喃喃道,“我的头好疼。”
如意立即道:“奴扶您回屋休息罢。”
这一夜,束茗一直在来来回回地做恶梦。
她梦见锦妃满身是血来找她,想要抓她。蔚巡生手上拿剑,一剑了结了锦妃。
还梦见她抱着锦妃的尸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蔚巡生,请他允许她给锦妃送葬。
她梦见蔚巡生盯着她看,一脸厌恶,甩袖离去。
还梦见锦妃从她怀里坐起,掐着她的脖子,压在她的身上,恶狠狠地质问她,为什么不让她入土为安。
束茗睡了醒,醒了睡,反复翻身,睡不安宁。
如意在束茗身边守着,一直握着她的手,安抚她入睡。
不知道从什么开始,束茗已经不再跟蔚巡生说话,而是转而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宣泄给如意。
她身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。
曾经她以为,蔚巡生可以成为她这一生的依靠。
直到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,知道了自己母亲的谋划,才知道其实从一开始,她与蔚巡生的相遇都是有人安排。
她的身份让她回避了蔚巡生,让她不敢再跟他有过多的交集。
现在,她的身边只有如意了。
只有如意能安静地听着束茗说的一切,把她的戾气全部收入自己的怀里。
没出去见人的这几日,束茗就跟如意在一起,有一段没一段地说着。
如意听了许多事,了解了许多事,也感慨了许多事。
如意一直在劝她,让她想开点,只要给世子生了儿子,勤王府后继有人,她便是最大的功臣。
可如意不知道的是,自从那日她没与蔚巡生坦白,蔚巡生就再也没来看过她了。
他们之间的信任,是被她自己亲手掐死的。
她能体会蔚巡生的悲伤,他做什么都不瞒着她,而她总有那么一个地方是他进不去的。
而那个地方终将成为他们之间无法修补的裂痕。
*
次日寅时刚过,北寰言照常起身,准备上早朝。
出门看见蔚巡生与姚子安皆是束衣装扮,便知道他们是专门在这里等他,与他辞行。
北寰言抱拳,行江湖礼:“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。”
蔚巡生与姚子安一齐抱拳回礼:“再会。”
道别之后,蔚巡生与姚子安便带着舒星往大门口走去。
蔚巡生这些时日身子好了不少,回去的时候执意不想坐马车,要骑马。